我已經很久不去郵局了,特別是很少在郵局寄包裹。如果不是女兒遠赴國外,在郵局的大廳裏寄走心情的那種感覺,對我來說也許永遠是陌生的。女兒剛剛離開家3天,我就急急忙忙跑到郵局給她寄走了一個小包。那麼急切,僅僅是因為發現她忘帶了一些東西。於是想隻有郵局能幫助我。其實我為女兒寄走的那些東西並沒有那麼急,甚至並不是她所必需的,那或者僅是一種思念。第一次,女兒一出門就走得那麼遠。當包裹寄出,驟然之間的那種平靜,懸著的心仿佛被誰放了下來,那是種從未經曆過的感覺。才知道,原來郵局是如此的美妙,它能夠讓你感覺到希望。從此,想著那小小的包裹漂洋過海,想著漂走的是我對女兒的那一份思念。
這是我為女兒寄走的第一個包裹。坐在郵局的長椅上填寫地址和各類表格。做著這些的時候使我有了種非常美好的體驗。我想到了南希在為我的女兒不斷寄來包裹的時候就曾說過,慢慢地,她已經非常喜歡到郵局為她即將到來的新女兒寄點什麼的感覺了。那時候女兒還在中國。1999年5月16日的那個晚上,女兒第一次接到了南希和John從波士頓打來的電話,從此便不斷有他們的郵件寄過來。有照片、衣物、送給女兒的書、關於馬薩諸塞州和波士頓這座古老城市的畫冊,還有女兒即將就讀的那所中學繁複的課程表。就是南希到洛杉磯出差,她也會從那裏不同的郵局為女兒不停地寄來各種美麗的明信片。那是南希的心意。她還特意為女兒買了一件繡著他們居住的那個海邊小鎮諾維爾字樣的藍色T恤衫。她要女兒穿著那件衣服來美國,為著他們接她時,一下子就能在人群中找到她。在南希寄來的諾維爾的資料中,小鎮上的那個郵局被放在顯著的位置上。南希在那張郵局的照片下對女兒說:今後,你將會不斷地在這裏把你的信寄回中國。那是一座線條無比簡潔的白色房子。寧靜而整潔的停車場。南希和John不知道有多少次從那裏發出他們對中國新女兒的關切。而我知道,從此我寄給他們和女兒的思念也是最先到達這座白房子的。那裏是我們愛的驛站。
是南希喜歡郵局的感覺讓我也喜歡上了郵局。後來我才知道,特別是女兒走後,那不僅僅是一種感覺,而是一種生命的需要。是因為我和南希都有的那種對我們的女兒的深情。從此郵局成為了我經常進出的地方,寄信和寄包裹。因為寄得很多,便進過很多郵局;因為進過很多郵局,慢慢地便有了比較,變得挑剔。我覺得給自己惦念的人郵寄禮物是需要一個非常宜人的環境和一份親切溫暖的服務的。因為在某種意義上,我們寄走的是感覺、是心情、是思念,所以,環境和氣氛的好壞就變得無比重要了。所以我才會非常挑剔地選擇。那些嘈雜擁擠的、工作人員臉色不好的郵局,即便我已經走了進去,也還是會拿著我要寄的東西走出來。
那種讓我覺得親切的郵局是有的。比如解放北路上那家離我工作單位很近的郵局,就是我經常光顧的地方。我願意到那裏寄東西,首先是因為那裏是我們這個城市中一座非常典雅的建築,有將近一百年的曆史了。那是原先租界中的一家曾經很輝煌的麥加利銀行大樓。很多年來我一直非常喜歡那裏。有時候覺得走進去就是一種文化的享受。一層一層向上的石階、華麗的廊柱和浮雕、輝煌的大廳和穹頂、有著那麼斑駁的美麗圖案的落地窗,是那種滄桑的感覺在誘惑著我走進去。但我知道這些外部的條件其實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這裏有明亮而寧靜的空間,有可以坐在那裏填寫地址和單據的長椅和茶幾,還有郵政人員親切的微笑,以及他們細心周到、不厭其煩的態度。
便是這裏可以寄走愛。後來我就總是到這家郵局來寄東西。記不清我已經坐在那個寧靜大廳的長椅上,填寫過多少次女兒的英文地址了。每每走進這裏,我都會懷著一份最好的心情和最深的感情,給女兒,給John和南希,也給我自己。有如此好的氛圍與心靈相配合,這一點很重要,這樣的感覺很重要。能有這樣的郵局,真好。
因為有了這樣的郵局,我便更加喜歡給女兒寄東西,也不再覺得進郵局是一件很辛苦很麻煩的事了。我也真的像南希那樣,非常喜歡到郵局去的那種感覺了。盡管,當今世界上流行的是那種更迅速更便捷的電子郵件和因特網,但郵局是不可替代的,這種古老的郵遞方式是不可替代的,而從郵局那個地方寄走愛的感覺也是永遠不可替代的。
在郵局寄走愛。這是多麼好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