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掛窗簾的日子18(1 / 2)

無論在學校還是在家裏,我們都被反複告誡不能閱讀黃色書籍,就好像今天的青少年被告誡遠離毒品一樣。許多年之後我還真看到了《少女之心》,一讀之下實在沒覺得有什麼。這本書被網上諷為“幼稚而誇張的赤裸描寫”,如果拿它跟我們時下的情愛小說相比,色情度和文學性都相當一般,真沒什麼值得多說的。如果拿它與古代流傳下來的《金瓶梅》《肉蒲團》《九尾龜》《姑妄言》等相比,那更是無法相比。

回過頭去看,那時候實在是太禁錮了,所以這麼一本小說才會被如此渲染。當時連保爾和冬妮婭(《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摟抱著倒在床上都能讓讀者激動好半天,《暴風驟雨》當中連接吻都寫得晦澀含蓄,弄成一個字謎讓讀者去猜。而如今小說中男女主人公顛鸞倒鳳翻雲覆雨也未必能引起多大的閱讀興趣,如果寫得不夠精彩和精湛,或者與內容和主題無甚關聯,讀者照樣不買賬。所以真正嚴肅的作家在性描寫上反而是慎重的,下筆一定要看有必要還是沒必要。如果此類描寫僅僅隻是作料,不過就是為了引起一點刺激和興奮,那就更應該慎之又慎了。要我說還不如不寫呢,免得畫蛇添足。但是性絕對不是不可以寫,把性作為文學禁區毫無道理,也沒有必要。如果性與作品的內容環環相扣,寫了性作品因此更加豐盈和豐富,突然中斷或故意繞開會造成作品的缺憾之感,那就幹脆寫透寫好。我認為文學的態度應該是迎刃而上的,在這個疆域裏應該拆除一切樊籬,而不應該自設障礙。

我讀話本已經是高中學生了,功課很緊,我把本該午休的時間用來讀那些奇妙有趣的故事,弄得一到下午上課便昏昏沉沉的隻想睡覺。印象特別深的是《蔣興哥重會珍珠衫》,故事奇巧卻並不給人雕琢之感。裏麵薛婆受了賄賂攛掇蔣興哥妻子三巧兒和陳大郎相好一段相當生動,薛婆施計接近三巧兒,總上她家串門,還陪她過夜,她老謀深算,巧舌如簧,一步一步引逗得丈夫出門在外的三巧兒春心蕩漾。

婆子一頭吃,口裏不住的說羅說皂道:“大娘幾歲上嫁的?”三巧兒道:“十七歲。”婆子道:“破得身遲,還不吃虧;我是十三歲上就破了身。”三巧兒道:“嫁得恁般早?”婆子道:“論起嫁,是到十八歲了。不瞞大娘說,因是在間壁人家學針指,被他家小官人調誘,一時間貪他生得俊俏,就應承與他偷了。初時好不疼痛,兩三遍後,就曉得快活。大娘你可也是這般麼?”

這樣的文字,實在是誨淫誨盜,風騷無恥,卻又靈動率真。它是口語的、民間的,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簡陋粗鄙,相反它清爽秀逸,句句都是實情。筆墨也是難得的練達和精準,人物惟妙惟肖,呼之欲出,不在眼前,猶在眼前,俗氣之中竟然一派天真。看得出作者有著深湛的功夫,並且把握著極好的火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