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炮終於還是惹下了麻煩,他帶著皇協軍私自外出又連連碰壁,不能不引起山本的懷疑。這天,山本召集竹內幾個軍官開了一次緊急會議。針對劉老炮的問題,軍官們各自發表了自己的看法。一提到劉老炮,山本把肺都氣炸了:皇協軍這群中國人,現在是我們大日本皇軍的頭號敵人,劉長山幾次帶人私自出城,打亂了我軍的部署,也許私通八路軍的就是他本人。

毫無疑問,山本的這番話,把矛頭直接對準了劉老炮。

你們說說,我們該如何處置他?山本環視了一下在座的幾位軍官,在征求他們的意見。

竹內想了想,起身說道:山本中佐,我建議把他殺掉,就讓大日本皇軍指揮這群支那豬。

聽竹內這麼一說,另一個中隊長也跟著站了起來,義憤填膺地說道:殺死他!

話音落下,憤怒的情緒一下就被點燃了。

殺死他,殺死他!幾個人一個個都站了起來,異口同聲地喊道。

山本猙獰地朝眾人笑了笑,點了點頭,但緊接著又揮了一下手,說道:殺他還沒到時候,那群中國豬都是他的人,他死了,那群豬不會聽咱們的。

竹內問道:中佐君,你想怎麼樣?

把他抓起來!山本一邊踱著步子,一邊說道,他要真是私通八路,他招了,那群中國豬也無話可說,咱們就殺了他。就是他沒私通八路,也給他一個教訓。

竹內說道:中佐君,就讓我去執行吧!

竹內帶著幾個日本兵衝進偽軍大隊部的時候,劉老炮正用繃帶吊著那隻受傷的胳膊,坐在一把椅子上曬太陽。滾刀肉端著一隻藥碗在耐心地給沈芍藥喂藥,麵對那隻藥碗,不知怎麼,沈芍藥就是不肯張開嘴巴,揮手打翻了滾刀肉手裏的那隻藥碗。藥潑了滾刀肉一身,那隻碗旋即摔到了地上,打碎了。望著一地的碎碗片,沈芍藥傻傻地笑了起來。劉老炮見狀,衝滾刀肉責怪道:說你笨你還逞能,連個藥都喂不好,快去再端一碗來。

說著,劉老炮站起身來,走到芍藥麵前,無比溫柔地說道:芍藥,咱得喝藥,喝了藥就好了。

沈芍藥望著劉長山,突然悲泣地喊道:劉長山,劉長山……

沈芍藥似乎有滿腹的話要對劉老炮說,卻又不知該怎麼說起。

劉老炮望著沈芍藥,心裏邊一下就難過起來。他想去為沈芍藥擦掉眼角的淚水,可是,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接著,劉老炮歎了口氣,揮手打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滾刀肉端著碗走了過來,劉老炮接了,朝沈芍藥努力地笑了笑,哄道:芍藥,咱喝藥,喝藥。

這一次,沈芍藥沒有拒絕,她十分聽話地把劉老炮遞過來的藥碗接了,一仰頭,便喝了下去。

望著沈芍藥,劉老炮眼裏的淚水終於湧了出來。

苦……沈芍藥咧著嘴巴,讓劉老炮看了一下空藥碗,說道。

劉老炮忙從口袋裏掏出一顆水果糖遞了過去。沈芍藥正要伸手去接那顆水果糖,不料想,就在這時,門哐啷一聲打開了,竹內帶著幾個日本兵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

劉老炮吃了一驚,回身立起,不高興地看了一眼,張口罵道:他媽的也不敲個門,你以為這是你家呢。

可是,還沒容他再說下去,竹內便衝身後的幾個日本兵一揮手,說道:帶走!

幾個日本兵聞令,猛地一下撲上來,押起劉老炮就要往外走。

幹啥,幹啥,整啥呢?劉老炮一邊掙著身子,一邊問道。

滾刀肉見狀,嗖的一聲拔出槍來,大喊一聲:站住,放開俺們當家的!

沈芍藥沒見過這樣的場麵,嚇得大叫了一聲,趕緊捂住了一張臉,渾身像篩糠一樣地哆嗦起來。

劉老炮看見芍藥這樣,回頭衝滾刀肉吼道:別大驚小怪的,照顧好芍藥,俺走一趟,有啥呀!

滾刀肉聽了,便收了槍,一時間怔在了那裏。

沈芍藥看到劉老炮被幾個日本兵押著,意識到大事不好,突然嗚哇一聲奔了過去,聲嘶力竭地喊道:長山,長山……

一個日本兵見狀,忙拉過她,猛地一下把她甩在了地上。

這一下不要緊,劉老炮卻急眼了,暴怒地吼罵了一聲:我操你瞎媽……

說著,劉老炮拚卻了身上的氣力,甩開了兩個日本兵,不顧一切地奔到沈芍藥身前,一邊把她扶起,一邊問道:妹子,摔疼了嗎?

沈芍藥爬了起來,一下子抱住劉老炮的胳膊,禁不住淚水漣漣,喃喃說道:長山,俺害怕……

劉老炮聽了,慢慢直起腰來,放開沈芍藥,猛然從腰間掏出槍來,槍口直逼著一個日本兵,說道:你們他媽的給老子聽好了,咋對咱劉長山都行,對俺妹子,老子就跟你們玩命!

說這話的工夫,幾個日本人的槍口同時指向了劉老炮。劉老炮笑了笑,突然把手上的那把槍扔在了地上,說道:你們不是要抓我嘛,俺跟你們走……

回頭又衝滾刀肉叮囑道:看好芍藥,她要是受了一點委屈,老子剝了你們的皮。

滾刀肉點頭應道:當家的,你就放心吧!

劉老炮就這樣被帶進了日本大隊部一個狹小的房間裏。他實在有些想不明白這些日本人的用意何在,一邊在房間裏焦灼不安地來回走?動著,一邊衝門外大喊道:放俺出去,狗日的日本人,你們這是整的啥事,聽到沒有,放俺出去!

門已經被人從外麵鎖上了。

不知過了多久,山本帶著竹內和潘翻譯官打開房門走了進來。

劉老炮直愣愣地望著山本道:啥意思,關俺幹啥,你今天給老子整清楚。

山本不說話,陰沉地望著劉老炮,看得劉老炮有些發毛。劉老炮看了看自己,又抬頭衝潘翻譯官問道:他這是啥意思呀?

潘翻譯官說道:劉大隊長,山本太君懷疑你幾次三番出城,是私通城外的八路軍,今天請你來,是讓你說清楚的。

劉老炮一聽,立馬就火了:整啥呢?八路軍是啥人,俺是啥人,俺通他們幹啥,整屎盆子往俺腦袋上扣,老子不幹了,這就回二龍山。

說完,拍拍屁股就要往外走。

竹內一步上前攔在了他的麵前,擺出一副威嚴的架勢。劉老炮下意識地去摸腰間的那把槍,這才忽然想起,槍匣裏已經空了。劉老炮一下就沒了底氣,忙衝潘翻譯官說道:兄弟,你把話跟他們說清楚了,俺沒有私通八路,八路那麵俺誰也不認識,通啥通?

山本並不能輕易相信劉老炮的話,便開口問道:劉長山,你私自出城,給皇軍作戰帶來了很不好的影響,你說清楚,這兩次出城都幹什麼去了?

劉老炮看了一眼山本,又看了一眼潘翻譯官,說道:說啥呢,是不是讓老子交兵權呢,老子不幹了還不行!

潘翻譯官耐心地解釋道:劉大隊長,山本太君讓你說清楚這兩次出城都幹什麼去了?

幹啥俺也沒私通八路,你告訴他,俺去見俺的女人了,咋的?劉老炮說道。

潘翻譯官回身便把劉老炮的話一五一十對山本說了。

女人?山本皺著眉頭問道:什麼女人?

俺的女人,跟俺一個村的。劉老炮說,見俺女人也不中啊,這也太不講理了。

潘翻譯官轉身衝山本說道:太君,看樣子他真的去見女人了。

山本沒再說什麼,蔑視地看了劉老炮一眼,轉身就走,潘翻譯官正要跟著往外走,卻被劉老炮一把拉住了,問道:潘兄弟,啥意思呀,問也問完了,俺就去見女人了,他們啥時候放俺呢?

日本人葫蘆裏賣的是啥藥,俺也搞不清。潘翻譯官望著劉老炮說道,你先別急,一會兒我給你問問。

劉老炮認真地說道:潘兄弟,這日本人隻有你能說上話,你可得替俺說幾句公道話,俺真的沒私通八路。

潘翻譯官笑了笑,接著又拍了拍劉老炮的肩膀,說道:放心吧兄弟,親不親中國人,我知道在日本人麵前咋說。

潘翻譯官一直跟著山本回到日軍大隊部,剛才劉老炮的一席話到底是真是假,山本的心裏還是沒有一個底數,便坐在那裏仔細推敲起來。

潘翻譯官見山本一副冥思苦想的想子,便遞上話來,說道:太君,看樣子劉大隊長真沒私通八路,也許真的為了一個女人。

山本望著潘翻譯官,卻沒有說話。

潘翻譯官的心裏一下子也沒了底,不知性情善變的山本要對劉老炮如何處置,接著便小心地問道:太君,你看這人是放啊,還是……

山本緩緩抬起頭來,說道:把他抓起來,就是給他個教訓,現在正是用人之時,我不會把他怎麼樣的。

聽山本這樣一說,潘翻譯官也便放下了一顆心,朝他笑笑,說道:太君,那,我就把他放了。

山本一抬手,有些心煩意亂地說道:去吧,去吧!

石光榮發現自己竟是越來越喜歡王百靈了。自從把她從沈少夫手裏又一次“搶”出來之後,有事沒事的,石光榮總愛和她打個照麵說句話。隻要一見到她,他的心裏就有說不出的高興。在他看來,王百靈無異就是他生活中的陽光,有了陽光的照耀,即便是再寒冷的日子,也能夠讓他感覺得到溫暖。

這一天,王百靈背著藥箱剛剛走出衛生隊的大門,偏巧趕上石光榮從別處打馬過來,一眼瞅見王百靈,石光榮不覺一陣興奮,急忙前行了幾步,不聲不響地立馬橫在了王百靈麵前。

王百靈猛一抬頭,發現是石光榮,招呼道:石連長,這要去哪呀?

石光榮不說話,他隻是騎在馬上,歪著頭,就像是欣賞一朵花兒般,無聲地望著王百靈發笑。

王百靈淡淡地對他笑了一下,開口說道:我還要去三連出診,我可沒時間看你笑。

說完,背著藥箱就要走。

石光榮見狀,翻身從馬上跳下來,順手從包裏抓出幾顆棗,遞給王百靈,笑著說道:是老鄉給的,專門送給你的。

王百靈望著石光榮手裏的那幾顆棗,既不說也不接,石光榮笑道:你就嚐嚐唄!

說著,石光榮上前拉起王百靈的一隻手,說道:這又不是啥大事,不就幾顆棗嗎?

王百靈還是不接,望了他一眼,說道:你還是留給桔梗吧!

石光榮說道:她是她,你是你,俺這是專門給你留的。

說完,強行塞到了王百靈隨身攜帶的挎包裏。

王百靈無奈地朝石光榮笑了笑,說道:石連長,這沒事了吧?

石光榮摸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笑道:啊哈,那啥,你慢走哇王軍醫!

王百靈頭也不回地走了。石光榮望著王百靈的背影,很舒心地笑了。

可是,王百靈並沒吃那幾顆棗,出診回來,她把它們送給了桔梗。王百靈一邊從挎包裏掏出那幾顆棗遞給桔梗,一邊說道:這是石連長的棗,給你。

桔梗怔了一下:啥意思呀,他給俺棗,咋跑到你這來了呢?

見桔梗望著那幾顆棗並不伸手去接,王百靈便把它們放到一旁的桌上,說道:我哪知道?

桔梗拉過王百靈,急切地問道:王軍醫,啥意思,你還沒說呢?

王百靈說道:我說了,我不知道!

桔梗百思不解,望著王百靈,自言自語道:這個爛石頭,啥意思,俺得問問他!

王百靈笑了笑,說道:不用問了,不就幾顆棗嘛,給你你就吃唄!

桔梗沒心沒肺地說道:也是!

說完,拿起一顆塞進嘴裏,一邊咀嚼著,一邊笑道:王軍醫你嚐嚐,可甜了。

此時此刻,桔梗感覺到,她還從來沒有這樣幸福過。

山本大隊又要有行動了。

這天,山本大隊接到了一份來自冀中司令部的急電。山本意識到這份急電非同小可,便立即召集了部分日軍軍官,以及劉老炮、潘翻譯官等,開了一次緊急會議。那一份急電,是山本親自宣讀的:美國已對我大日本帝國宣戰,德意兩國和大日本帝國聯手向美英法聯軍宣戰,奉冀中戰區最高長官板桓聯隊長命令,我部抽調第二大隊支援華東戰區。特此軍令!

電文宣讀完畢,山本啪地一個立正,在座的日本軍官也一起直挺挺地站在那裏。劉老炮一下子顯得無所適從,下意識地也學著那幾個日本兵的樣子,微微腆了腆肚子。

山本環顧了一遍眾代表,命令道:二大隊立即整裝,明日淩晨出發。

眾軍官齊聲答道:是!

山本一方麵派兵前往華東戰區,一方麵還不得不加緊對皇協軍的看管,這樣一來,劉老炮手下的那些人,即便出出進進偽軍小院,也都不再那樣隨意和自由了。這天上午,劉二提著個空酒壺要去門外的酒鋪裏打酒,剛打開大門出來,就被幾個值勤的日軍十分粗暴地推了回去。

劉二一邊提著空酒壺回來,一邊在嘴裏不住地嘀咕:媽的,前些日子打個酒買隻雞吃啥的還讓出去,現在連酒都不讓出去打了。

劉老炮哼了一聲,說道:王佐城空了,日本兵被派到華東去了,他們這是心虛了。

劉二憤憤地說道:咱們喝酒就是補虛的,媽了個皮的,這小鬼子做事太缺德,不明不白地抓了俺又放了俺,他們該虛,酒都不讓喝。

劉老炮一邊用手指敲著桌子,一邊琢磨著,說道:俺看呢,小鬼子快完犢子了,聽潘翻譯官說,美國人衝日本人宣戰了,美國是啥呀,那是大國,聽說有老鼻子錢了,現在國軍的裝備,那都是美國人給的,飛機大炮啥的,人家要啥有啥,還聽說美國人用飛機在日本人頭頂上扔了一個啥原子彈,都把日本天皇給炸蒙了,俺看呢,這回日本人非完犢子不可。

劉二突然靠過來,不無擔心地問道:叔哇,他完犢子了,也不能不讓咱們喝酒哇,叔,那他們真完犢子了,咱們咋辦呢?

劉老炮一梗脖子說道:他就是不完犢子,咱也不定伺候他們了。俺不是正合計這事呢嗎?

劉二望著劉老炮,問道:整出眉目沒有?

劉老炮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這一拳,嚇了劉二一跳。劉老炮接著說道:沈少夫呢,是咱們的靠山,看來,隻能去他那了。

叔哇,還是你能,走一步看兩步,把後麵的路都想好了,侄子沒白跟你幹。劉二一下子眉開眼笑了,急切地問道,叔,那咱啥時候去呀?

劉老炮說道:這事不忙,咱得騎驢看唱本走著瞧,二小子呀,這事隻能咱倆知道,第三個人都不能說,要是讓日本人知道了,後果不用想。

劉二點頭應道:俺知道,這事都整不明白,那不成豬頭了嘛!

日本兵不但封鎖了偽軍大隊,即使潘翻譯官也受到了一定的限製。

這天,潘翻譯官背著手從日軍大隊部走出來,剛走到兩個站崗的哨兵旁邊,就被兩個哨兵喝住了。

潘君,你不能出去。一個哨兵看了他一眼,說道。

潘翻譯官立住腳,朝他笑了笑,說道:我去雜貨店買盒煙,煙抽沒了。

哨兵又看了他一眼,說道:山本中佐有令,你不能出去。

潘翻譯官聽了,忙退後一步,一邊笑著,一邊衝哨兵說道:林木君,那就有勞你幫我跑一趟,去中街的陳記雜貨鋪幫我買幾盒老刀牌香煙。有勞了,謝謝!

說著,潘翻譯官忙又掏出錢來遞給他,說道:林木君,這是給你的,和老板那賒賬,不用給錢。

哨兵會意地點點頭,說道:你回去等吧!

潘翻譯官轉身回到了日軍大隊部,見山本中佐正站在牆邊看一幅地圖,忙靠前幾步,笑臉迎上去招呼道:山本太君。

山本漫不經心地回過頭來,望著潘翻譯官,問道:潘君,你找我有事?

潘翻譯官想了想,問道:太君,我這人對太君是不是忠心?

山本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潘君,你是我到中國後,認識的第一個中國人,咱們是朋友,怎麼了?

潘翻譯官搖著頭說道:太君,我看不是這樣,衛兵都不相信我,不讓我出門。

山本聽了哈哈大笑,搖著頭道:不,不是這樣的,你知道,佐佐木君帶著大隊人馬走了,咱們城內兵力不足,為了封鎖消息,城門是隻準進不許出,劉大隊長那我已安排人看好了,這裏你是唯一的中國人,自然也要守規矩,等過了這些日子,你想去哪都行。

山本說完拍了拍潘翻譯官的肩膀,潘翻譯官隻得無奈地朝他笑了笑……

那個日本哨兵不但沒有從陳記雜貨鋪裏把煙買回來,反而惹得陳老板一股怒氣找上門來。來到日軍大隊部門口後,陳老板忍不住還在衝那個哨兵大聲喊叫著:潘翻譯官的賬俺不能賒了,他都賒俺半年煙錢了,俺可是小本經營,你們把姓潘的叫出來,給俺煙錢!

那名哨兵使勁把他推搡著,可是,他的態度很堅決,非要見到潘翻譯官讓他把煙錢還給他不可。

聽到大門口的喊叫聲,潘翻譯官走了出來,一邊往這邊走著一邊說道:咋的了陳老板,不就是幾包煙錢嘛,看你小氣的。

陳老板見到潘翻譯官,忙說道:潘翻譯官你是吃皇軍飯的人,不缺錢,俺可是小本經營啊,你今天得把賬結了,你不結賬,我今天說死也不走了。

潘翻譯官看了一眼身邊的幾個日本哨兵,最終把目光落在陳老板的身上,說道:我欠你多少錢,你先算算賬。

賬本俺帶來了。陳老板說著,便從懷裏掏出個小本子,一邊翻開賬本,一邊一五一十地算起來。賬很快算完了,抬頭說道:總共五萬八千六百三十五元整。

潘翻譯官下意識地翻了一遍自己的幾個口袋,好歹湊了一些錢,數了數,正要遞給陳老板,一個哨兵卻接了過去,一張一張翻看了,這才交到陳老板的手裏。

陳老板接過錢來,也認真地翻了一遍,卻沉下臉來說道:這才五千呢,還差那麼多,不行,我還不能走,你就說給不給吧?

潘翻譯官忙又說道:陳老板,今天我身上真沒帶那麼多錢,要不我給你打個欠條?

說完,從身上摸出紙筆寫了起來。

寫完了,潘翻譯官把那張紙條先是遞給了身邊的那名哨兵,哨兵拿著那張紙條翻來覆去地又看了一遍,看到上麵明明白白寫著:欠陳老板煙錢,五萬三千元。

見哨兵不明白紙條上寫著的漢字的意思,潘翻譯官接著用日語說道:這是欠條,五萬三千元。今天沒錢給他了。

哨兵明白了,朝潘翻譯官點了點頭,接著,一邊把那張欠條遞給陳老板,一邊大罵了一聲:滾!

陳老板做出害怕的樣子,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繼續說道:潘翻譯官,今天俺信你一回,半個月內可得把煙錢給俺結了,要不小鋪該黃攤了。

潘翻譯官搖搖頭,說道:我湊夠錢一定給你送過去,陳老板,對不起了。

說完,衝陳老板拱了拱手,臉上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陳老板從懷裏揣走的那張欠條,正是一條重要的消息。

回到雜貨鋪後,陳老板把那張欠條放在了藥水裏,一行字跡漸漸地顯現出來:一個大隊鬼子調離,城內鬼子兵力不足,攻城時機成熟。

接著,這條重要消息就及時送到了八路軍冀中指揮部。當胡團長從指揮部那裏獲知這個消息之後,立即組織召開了一次連以上幹部會議。

盡管胡團長一直在努力克製著自己激動的心情,但是,從他臉上表露出來的興奮勁兒,仍然無法掩飾。他站在那裏,迅速環視了一遍在座的各位,接著,鄭重說道:八路軍冀中指揮部得到內線情報,駐守在縣城裏的鬼子,前幾日抽調走一個大隊,現在城內的鬼子不過一個大隊,加上皇協軍,也就是幾百人,指揮部已經把這一情報通報給了國軍冀中行署專員,指揮部指示,讓我們和24團聯手攻打王佐縣城,拔掉冀中這個最大的據點。

聽說要打仗,石光榮立馬來了精神,不由說道:團長,你就別說那些繞彎子的話了,你就說咋打吧。

胡團長望了石光榮一眼,接著說道:今天召集連以上幹部大會就是先通個氣,具體咋打,等我和政委見過24團沈團長之後,整體作戰方案確定下來,咱們再討論具體打法。

石光榮一聽24團的沈少夫,立時就有了一肚子的火氣:團長,你別剃頭挑子呀,那姓沈的吃裏爬外,指定不行,跟他聯合啥,咱打咱的,讓他們喝西北風去吧!

張政委笑了笑,說道:石連長,仗還沒打呢!是上級讓我們聯合作戰,也是出於種種考慮的,隻我們獨立團吃不下王佐縣城。

石光榮心裏不服,說道:那姓沈的啥時候長過臉?政委你說,哪怕他有一次,都算我白咧咧。要不這麼的,你倆和姓沈的見麵帶上我,看我咋收拾那姓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