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怎麼樣?”
問話的人是舒墨,但一邊的肖曼卻更加緊張地期待著答案。
“當然好了,老哥,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最棒的。”
舒墨寵溺地拍了拍她的頭頂,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哎呀,我得趕快走了,和惜穎約了吃飯,晚上交響樂團還有排練呢。”
“你快去吧。”舒涵朝他揮揮手,舒墨一邊走一邊跟她用手勢瀟灑地道別。
人群向著陽光射來的方向散去,不一會兒教室中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肖曼有意識地清了清嗓子,問舒涵道:“你怎麼來了?”
“來看……”舒涵在一秒之內把差點脫口而出的“你”改成了“老哥啊”。
肖曼點了點頭,收好譜子,收了收下顎,“一起吃飯去嗎?”
舒涵搖了搖頭,把左手舉到臉旁邊,“我的手已經痊愈了喲,能彈琴了。”
肖曼有些不相信,“哪有這麼快就好透的,別得意忘形。”
“我的恢複能力可是很強的。”舒涵反駁。
肖曼歎了口氣,“多休息兩天吧,我又沒催你。”
“你是沒催我,可是我自己在催自己啊,看著你這麼努力的樣子,我怎麼忍心浪費寶貴的時間呢。”舒涵走到鋼琴前坐了下來,所剩無多的日光像是舒涵臉上的笑容一樣漸漸變淡,“從現在開始,我也有了夢想。”
或許在不久前,夢想這個詞對舒涵來說還是一個如同阿伏伽德羅常數一樣遙遠的概念,但是現在,每當她的手指與琴鍵觸碰的時候,一個聲音就會告訴她——
“我想成為鋼琴家。”
這句本應是音樂學院鋼琴係所有學生夢想的話,從舒涵的嘴裏說出來卻是那樣地不可思議。
“演奏音樂的時候,空蕩蕩的心就會被填滿。”
說完,舒涵指尖一用力,靜靜地彈了起來。
肖曼不由自主閉起雙眼,開始品味這首輝煌華麗又不失清脆流暢的美妙樂曲。
明明是相同的琴鍵,卻能奏出和之前完全不同的音色來。
音樂這個東西,其實和愛情沒有什麼兩樣,手指與琴鍵之間的纏綿,並不是如膠似漆才最完美。
每一首樂曲都有獨特的表達方式,就好像每個人對愛的理解不甚相同一樣。
是的,音樂就和愛情一樣,短於相愛,長過相思,一旦離別卻念念不忘。
或許這就是為什麼它們值得這麼多人去追求的原因吧。
相當流暢地把整首曲子彈下來後,舒涵期待地望著肖曼,“怎麼樣?”
肖曼隻點頭不說話,舒涵卻有些著急,“怎麼?還是差很多嗎?”
肖曼這才停下點頭的動作,轉為微笑,“還差得遠呢。”
舒涵一下子泄了氣,嘴巴不高興地努起。
看到這個意料之中的反應,肖曼忍不住笑了起來,“難道不是嗎?即便是我,離鋼琴家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呢。”
似乎沒有立即明白肖曼的意思,舒涵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持續了將近十秒,才驀地瞪大眼看著肖曼,“你的意思是……”
肖曼拍拍她的肩,語重心長地說道:“我的意思是,要達到鋼琴家的水準,可不是那麼簡單的哦。”
似乎終於體會到肖曼語氣中的誇獎,舒涵這才笑了起來,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鋼琴家隻是夢想而已啦,還遙遠著呢。”
“好了,吃飯去吧。”肖曼捧著咕咕叫的肚子說,“吃飽了才有力氣做夢。”
舒涵迅速理好琴譜,跟在肖曼旁邊。
似乎已經習慣了眾人矚目的感覺,舒涵來到餐廳,麵對眾人充滿敵意的眼神的時候,已經沒有第一次那樣緊張了。
拿好餐,兩個人照例找了個僻靜不起眼的角落。
“肖曼,聽說你的媽媽是鋼琴家,真羨慕你啊。”舒涵一邊生猛地吞著牛排,一邊還不忘空出嘴來問問題。
“嗯,你父母呢?”
聽到這句話,舒涵的睫毛突然垂下,“我的父母都是很普通的上班族,音樂學院學費非常貴,他們要供我讀書很辛苦。”
肖曼抬眉,不解道:“那你為什麼還要讀音樂學院?”
舒涵吸了口氣,到嘴邊的話似乎突然抽離,“我……好像忘記了。”
“這都能忘記。”肖曼無奈地搖頭。
“好像是有什麼原因的。”舒涵低下頭仔細回想,“不過真的一點兒都不記得了。”
“不管是什麼原因,”肖曼切了一小塊牛排,優雅地放入口中,“既然來了就好好努力,否則不都浪費了嗎?”
“我可不像你,有音樂天賦,精通各種樂器,我就連鋼琴都是幾年前才學的。”
肖曼驀地抬頭,驚訝道:“幾年前?”
“嗯,好像是高中的時候。”
肖曼默默一算,才五年不到的時間。
讓他驚訝的是在這麼短的時間,舒涵就可以彈奏出李斯特的《鍾》這種高難度的曲子,她果然還是有著一種特殊天賦的,隻是之前沒有顯露出來。
暖黃色的餐廳燈光明暗不定,氣氛有些浪漫,又有些傷感。
舒涵咬了咬下嘴唇,“我吃飽了。”
肖曼看著她盤中剩下的牛肉,雖然覺得驚訝,卻無聲地點頭。
莫名地,舒涵突然失去了胃口。
不知思緒在何處的她,看上去有那麼一點無助。腦海中像是有一個聲音,很輕微,讓人難以察覺。
但它始終存在著。
晨光映著肖曼的臉,光芒好像融進去了一般。
不知是第幾千次在這種還沒有亮透的天色中睜開眼,迎接這個看來與平日似乎沒什麼不同的一天。
習慣關機睡覺的肖曼一早打開手機就收到一條短信,揉了揉惺忪的眼,才看清短信內容。
“您好,這裏是‘命運交響曲’節目組聯係人,請於本月十一日星期六下午一時至大劇院音樂廳進行彩排與試音,如不到場視作自動棄權,謝謝配合。”
這條短信讓肖曼徹底清醒過來,細細一算還有不到一周的時間。
忙忙碌碌排練了半個多月,身體幾乎快要透支,除了手指的壓力外,大腦的壓力也不可小覷,每天回家都是倒頭就睡,一早又要起來趕時間去上各種專業課。
彩排顯然已經迫在眉睫,這讓肖曼一下子緊張起來。
下午集體排練的時候,肖曼向所有成員宣布了這件事。
“不行啊,我那天有演出必須得去,我隻騰了十八號一天的空啊。”
“我也是,已經約好事了,不能去啊……”
在眾人的道歉聲中,肖曼原本的期許與興奮被一股黑色的旋渦吞沒,頭頂上霎時壓下大團的烏雲,讓他整個人看上去特別憤怒。
“這個彩排非常重要,如果大家都不去的話,真正比賽的時候出了狀況怎麼辦?”
大家看到肖曼黑著一張臉,沒有人敢再開口,不過都擺出一副不打算放棄原本行程的樣子。
所有人僵持在那裏,最後還是舒墨開了口,“算了肖曼,這個消息太突然,大家都已經有了安排,要推掉也不是那麼容易。”
肖曼麵無表情地將臉轉向舒墨,“連你也不去嗎?”
舒墨抿了抿唇,腦中想起和惜穎約定好的期待已久的約會,點了點頭。
“很好……很好……”肖曼不停地冷笑,“既然你們都這麼不在乎,那這個樂團解散得了。”
剛說完,就轉身摔門離去,隻留下一聲讓所有人啞口無言的巨響。
教室裏的人麵麵相覷,雖然對一直不怎麼溫和的肖曼來說,這種程度的惱怒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但這樣決絕的話還是會讓人動搖。
持續了無限漫長的一段沉默後,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始整理起樂器,而一個人行動起來往往就會像病毒蔓延一般,所有人都開始跟著收拾起來。
舒墨略略思索了一會兒,看著所有人低聲說道:“我這個星期六本來是和女友去約會,就推了吧。”
剛剛還在收拾樂器的人突然停下動作,認真地看著他。
“當然你們覺得有什麼事比樂團重要,大可不來,不過我還是希望大家考慮清楚。”舒墨頓了頓,接著說,“不管你們是怎麼看的,至少我很重視這個樂團。”
本該陷入另外一段沉默,卻被突如其來的開門聲打破。大家都高興地以為是肖曼回來了,沒想到闖入視線的是一個一身粉色的女孩子。
看到所有人又一下子變回剛才的垂頭喪氣,舒涵站在門口,一臉訥訥地問道:“大家怎麼了?”
舒墨看到她,輕輕歎了口氣,轉身對樂團成員又加了句,“就這樣吧,希望你們都好好考慮一下。”
一臉莫名其妙的舒涵還沒來得及問話,就被舒墨拽著脖子拖走了。
走到教室外麵,舒涵才掙脫出來,連忙問道:“怎麼了老哥,肖曼人呢?”
“唉,別提了,被氣走了。”
“啊?”舒涵大叫一聲,往舒墨肚子上擊了一拳,“你們這麼多人怎麼可以欺負他一個呢!”
感覺到腹部一陣劇痛的舒墨捂住肚子,不由彎下腰,“我們怎麼敢欺負他,是他突然通知這星期六要去排練,大家都沒時間。”
“有什麼事比排練這麼重要的事還要重要啊?!”舒涵又不客氣地朝舒墨的肩膀一個肘擊,舒墨被打得弓起身慘叫一聲。
“可不是嗎,我把和你大嫂的約會都推了,你別打我了,一會兒我還要被她揍一頓呢。”
“幹得好啊,老哥。”舒涵一激動又朝舒墨的背脊重重一拍,這下舒墨整個人又往後仰。
“你下手能不能輕點啊?你這麼暴力以後找不到男朋友怎麼辦?到時候我又要為你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