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總是以光速傳播。
肖曼被音樂界評論為“侮辱古典音樂”的事就這樣在全校內散了開來，原本光芒萬丈的鋼琴王子也一下子變成被人質疑與嘲笑的對象。
大部分的人都自動認為，一直完美的肖曼自從和那個“舉止怪異”的沈舒涵在一起後就開始倒黴。很多人都在心中暗暗咒念，希望兩人趁早分手，不希望沈舒涵的倒黴光環繼續照耀肖曼。
幾天後，肖曼又恢複到了大一時期的樣子，似乎鋼琴樂團的事從來沒有發生過，也再沒有人提起這個鋼琴樂團的存在。
隻是肖曼對舒涵的一對一輔導還在進行著，似乎因為自己的夢想不能實現，肖曼便把更多的精力放到舒涵身上，把自己的期望也全部交給她。
“肖曼，你有沒有想過今後怎麼辦？”收拾琴譜的時候，舒涵順口問了一句。
“看天意了，能走多遠走多遠，實在不行當個鋼琴老師也不錯。”肖曼雖然口氣輕巧，但眼中的黯然卻無從逃避。
“你這種音樂天才，怎麼能隻當鋼琴老師呢？你的音樂應該給更多的人聽到啊。”
“不要說了。”肖曼打斷舒涵的話，牽起她的手，“我已經做好決定的事情，誰都改不了。”
即便眉間的皺褶被眼前人用手指抹去，舒涵心裏的愧疚感也沒有消散。
“別想太多，我媽給了我兩張明天晚上音樂會的票，一起去看吧。”肖曼換了種語氣，想轉移話題。
“音樂會？好呀。”舒涵的注意力果然被引開，“不過我從沒去過音樂會，好緊張哦。”
“音樂會也就那樣，盡量別睡著就行了。”肖曼笑著打哈哈。
“怎麼會睡著呢？好聽的音樂我可是一個音符都不會落下的！”
雖然這麼信誓旦旦地保證，但真到音樂會的時候，開場還沒到半小時，舒涵就已經開始昏昏欲睡。
“如果實在覺得無聊，我們就先走吧。”旁邊的肖曼也忍受不了這種千篇一律的沉悶音樂。
舒涵拍了拍腦袋，試著讓自己清醒，“可是現在走貌似不太好吧？”
肖曼環顧了一下四周，默默點頭，“那一會兒中場休息的時候走。”
“我以為音樂會會充滿激情，怎麼曲子一首比一首像催眠曲呀？”舒涵說著上下眼皮又開始打架。
“所以不如去看搖滾演唱會。”肖曼輕輕吐氣。
“搖滾演唱會？”舒涵瞪大眼睛，“你對這個有興趣？”
“我爸是搞樂隊的，從小就帶我去各種各樣的演唱會。”
舒涵恍然，“一直隻聽說你是出身於音樂世家，還以為你父母都是古典音樂家呢。”
“就是因為在這兩種截然不同音樂的熏陶下，我才想把它們結合起來啊。”
舒涵訕訕點頭，肖曼應該是個孝子，既不想辜負父親的期望也不忍辜負母親的期望。
“好了，中場休息了，該走了。”肖曼抓起舒涵的手腕，從一邊的小道溜走。
才走了兩步，就被麵前的兩個人給擋住了去路。
“好巧啊，肖曼。”
舒涵和肖曼抬頭看過去，趙亦雪正挽著另一個男子站在麵前，臉上似乎還帶著不加掩飾的得意。
肖曼下意識把舒涵的手抓得更緊，“嗯，巧。”
“哦，這是我的朋友，也是我要極力推薦的新人。”趙亦雪指著身邊的男子介紹。
“見過，Mark Lee。”肖曼敷衍地打了個招呼。
趙亦雪一臉驚訝，“你們見過？”
Mark雲淡風輕地笑了笑，“鬥過琴。”
趙亦雪有些沉默。
“如果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們先走了。”肖曼給出一個非常禮貌的微笑，示意他們可以讓開。
兩人分開讓道，才走了沒幾步，身後又響起尖銳的聲音。
“對了，我正在籌備Mark的第一場個人音樂會，到時候邀請你們來聽。”
肖曼似有似無地點了點頭，又一次抬起腿，腳步似乎比剛才沉重。
世間的事情似乎總是這樣，有些人明明不如你有實力，但就是因為某些陰差陽錯的原因，可以踩在你頭上平步青雲。
有時候並不是羨慕或者嫉妒，也許當初自己沒有或者不屑於把握那樣的機遇，但至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看得出肖曼有些輕微的不悅，舒涵在一邊不敢說話。總有一種成為自己喜歡的人夢想道路上的絆腳石的感覺，雖然排除萬難在一起，卻不那麼安心。
“我媽說今天音樂會回去早的話，帶你回家吃飯。”走到音樂廳門口打算打車的時候，肖曼才想起母親走前的吩咐。
突如其來的邀約讓舒涵有些不知所措，沉浸在自責中的心稍稍平複了一下。
“跟我回去吧，我第一次帶女朋友回家。”肖曼伸手攔車，不忘加了一句，“其實我爸媽應該比你還要緊張。”
每次肖曼開口，總是很難拒絕。
心懷忐忑地來到肖曼家門口，聒噪的電吉他聲就已經開始迫不及待地迎接他們了。
“我爸每天都要彈一會兒電吉他才睡得著。”肖曼雖然有些無可奈何，但卻笑得很燦爛。
按了兩下門鈴，都沒有人來開門。
“等這首曲子彈完再按門鈴吧。”肖曼說著，電吉他的聲音就突然停止了。
“老婆，你剛剛有沒有聽到門鈴聲？”
“沒有，都是你的吉他聲，吵死了，你能不能不要彈了？”
“不行呀，這首曲子我可是很喜歡的。”
“你每首曲子都喜歡，練了這麼多年怎麼不見你出專輯？”
“我年輕的時候多少投資商要我出山，你也知道我不喜歡拋頭露麵，玩玩地下樂隊就滿足了。”
雖然句句針鋒相對，卻聽得出濃濃的甜蜜，舒涵在外麵忍不住笑了出來。
肖曼一邊按門鈴一邊無奈地搖頭，“他們天天如此。”
“你家真熱鬧。”
不久後，陸雪打開門，身後傳來肖天宇的聲音，“我就說吧，有人按門鈴，你還不相信。”
陸雪朝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微笑地看著肖曼和舒涵，“啊，是舒涵吧？回來啦。”
“阿姨好。”舒涵很有禮貌地一鞠躬。
“嗯，回來得很早啊。”陸雪看了看時間，才八點剛過。
“嗯，音樂會無聊就先回來了。”肖曼自然地換好鞋，進到屋裏。
陸雪一邊拿拖鞋給舒涵一邊笑著打哈哈，“肖曼他老是不喜歡聽音樂會，聽一半就會逃走。”
搶在肖曼前麵說話的是從房間裏走出來的肖天宇，“那是因為那些音樂會太無聊，我聽了也會睡過去，還不如聽搖滾呢。”
“叔叔好。”舒涵臉紅地連連低頭。
“你好你好，委屈你了，去聽音樂會。”
“肖天宇，今天晚上你洗碗……”
這樣融洽的氣氛，舒涵倒是很快放下心來，坐在客廳等著用晚餐。
“我爸媽都是很好說話的人，你不用太緊張。”
其實不用肖曼介紹，僅是聽廚房傳來的兩個人“打罵”的聲音，就知道這是一個非常和睦的家庭。
這種溫馨的氣氛一直持續到晚餐，直到被陸雪的一句話打破。
“今天亦雪的媽媽打電話給我，她說下個星期六市裏要舉辦一個鋼琴比賽，亦雪是裁判，冠軍可以被重點培養，叫我勸你去參加。”陸雪說的時候，氣氛一下子冷下來。
想起之前遇到的那個Mark，又想起趙亦雪的作風，肖曼冷哼一聲，“這種比賽其實都是有內幕的。”
“不過這是你成名的最好機會，之前已經放棄很多了……”陸雪說著說著自覺氣氛不對，閉了口。
原本其樂融融的暖色調一下子變成冷色調，舒涵覺得連飯菜都沒有剛才來得可口。
“總之我幫你報名了，你就去試試吧。不行的話……”
“哎呀，好了好了。”肖天宇打斷了陸雪，“我兒子的音樂永遠是最棒的，才不屑於參加這種比賽呢。”
沉默持續到晚餐結束，看天色不早，肖曼先把舒涵送回了家。
往回返的時候，天卻突然下起傾盆大雨，肖曼一路跑了回去，結果被淋了個透，一回家就開始發燒。
一直以來肖曼很少生病，或許這次真的壓力太大，一個人實在承受不了這樣的期盼，又遇上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原本偽裝得很好的堅強便一觸即潰。
眼看鋼琴比賽迫在眉睫，卻完全沒有要好起來的樣子。
舒涵覺得這或許真的是肖曼最關鍵的機會，考慮了許久，終於下定決心去找趙亦雪。
雖然沒有足夠的資本，但是總比什麼都不做來得好。
兩人約在了一個偏僻的咖啡廳，舒涵局促不安地等在那裏。
趙亦雪的裝束還是那樣顯眼，一身黑色的套裝配上時髦的墨鏡，在人群中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我正好找你有事幫忙。”趙亦雪一邊摘下墨鏡，一邊要了杯咖啡。
這倒是在舒涵意料之外。
“上次你說還和申宇有聯係，是不是真的？”趙亦雪一臉認真地看著她。
舒涵被嗆了一口，捶了捶胸口，“那是隨口說說的。”
“真的？”趙亦雪一臉懷疑。
“嗯，你找他有什麼事？”
“有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希望我幫他找到申宇。”趙亦雪吐了口氣，“你找我是什麼事？”
“我是想問你，怎麼樣你才能不阻止肖曼的音樂道路？”
“本來是想讓你們分手才這麼做的。”趙亦雪毫不避諱自己的所作所為，“不過現在如果你能幫我找到申宇，就算幫了我一個大忙，我也算欠你一個人情。”
舒涵心中升起的一抹希望又迅速落下。
這簡直比原來料想的最壞打算還要壞。
若是真的隻要自己退出就可以幫肖曼完成夢想，舒涵一咬牙也就忍過去了，而如今的要求卻是找到失蹤了那麼久，杳無音訊的申宇。
“現在能幫肖曼的人隻有你，能幫你的人隻有申宇，祝你好運。”趙亦雪把餘下的咖啡一口喝完，留下一個燦爛的微笑，轉身離去。
舒涵一個人呆坐在原處，腦中滿滿的都是申宇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