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羽在那裏一邊看舒涵帶給他的書,一邊淡淡地笑,“看來通過複賽了?”
“是啊,決賽就在兩周後了,第一名可以順利簽約杜勒的經紀公司,進行專業的包裝和宣傳,到時候我就是知名鋼琴家啦。”舒涵開始津津有味地幻想起來,根本沒發現事情其實八字還沒一撇呢。
升羽倒是在一邊從容地說道:“那我是你第一個樂迷。”
舒涵嘻嘻笑了起來,在認識升羽的一個月時間裏,不短也不長,或許是因為他獨特的氣質,讓舒涵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所以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特別安心。
他輔導舒涵鋼琴,但和肖曼不同的是,升羽永遠不會吝嗇自己的鼓勵,幾乎每天都對舒涵說有進步,即使她知道自己回去根本沒有練習。
正是這樣溫柔的性格,讓舒涵都不好意思不努力。
“對了,你最喜歡的鋼琴曲是哪一首呀?”舒涵練琴練到手酸就會找升羽聊天。
“我?”
“啊……讓我猜猜!”舒涵堵住自己的耳朵,上下掃視升羽,“我猜你喜歡肖邦的《即興幻想曲》!”
升羽覺得這個回答有些無厘頭,“為什麼?”
“不知道,因為你很夢幻啊,所以應該喜歡幻想曲才是。”
升羽聽到這個答案覺得很好笑,不顧形象地大笑起來,但笑容依舊溫暖迷人。
“不是,我喜歡的不是古典鋼琴曲。”
“不是古典鋼琴曲?”舒涵的腦子裏跳出來的是《Kiss the rain》這種流行鋼琴曲。
“嗯,是一部電影的配樂。”
“是嗎?哪部電影?”舒涵問出了興致。
“《海上鋼琴師》的配樂——《Playing love》。”升羽說完,用期待的目光看著舒涵。
“《海上鋼琴師》?”舒涵抬起頭仔細想了想,“好像沒有看過這樣的電影。”
升羽眼中有一瞬即逝的落寞。
“我回去就聽,一定很好聽。唉,好想聽你彈啊。”舒涵眼含期待地看著升羽。
“你回去聽了就知道,你一定會喜歡的。”升羽逃避她的視線,繼續轉頭看書。
舒涵撇撇嘴,“真小氣。”
升羽的視線雖然還在書上,嘴角卻不由自主地上揚。
“對了,和我說說你的故事,好不好?”舒涵的腦子不停運轉,想到什麼就問什麼。
“我的故事?”升羽頓了頓,“我很大一段故事,不能告訴你。”
“怎麼這麼神秘?”舒涵又不高興起來,畢竟對於升羽來說自己是透明的,而升羽的事情自己則是一無所知。
看到她失落的表情,升羽終於不忍心,“和你說我小時候吧。”
“小時候?你不是生出來就是精靈?”舒涵提起了興致。
升羽搖頭,“我小時候也是個普通的男孩子,不過從小身體不好,因此很自卑。媽媽買了鋼琴給我消遣,後來我發現它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也可以通過鋼琴來抒發自己的感情,漸漸就發現自己的世界裏全都是鋼琴。但由於身體逐漸虛弱,媽媽不許我多彈,可是我一閑下來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彈鋼琴。從小不擅長交際的我有些自閉症,除了媽媽以外我不彈給任何人聽,然後……”
舒涵正聽得入神,卻被這個突然的停頓弄得意猶未盡,“然後呢?”
“然後……”升羽的表情像是糾結著要不要說。
“又是不能告訴我的事?”舒涵開始收拾琴譜,“每次都這樣,我什麼都告訴你,你卻什麼都對我保密。”
剛起身準備走,身後傳來的聲音讓她再也不忍心邁開一步。
“然後我病逝了。”
舒涵捧著琴譜,內疚地看著升羽。
都怪自己好奇心太旺盛,才會讓他想起一些不愉快的過去。
“不用說下去了。”舒涵走過去,做了個抱歉的手勢,“我不會再問了,關於你的事情。”
升羽回了一個“沒關係”的眼神,“很久以前的事了。”
舒涵絞盡腦汁想把話題往開心的方向引,卻發現最近發生在身邊的事實在沒什麼能讓自己開心的。
即使是性格再樂觀,也會被成堆的不愉快打垮。
現在的舒涵倒是很懷念曾經無憂無慮隻需要擔心畢業問題的時光。
“升羽,你知道嗎?我總覺得我們不是第一次相見。”
人在想不出話題的時候,總會說出一些特別奇怪的話。
有些話就是這樣脫口而出,來不及經過大腦的過濾。
“為什麼?”
“說不清楚,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以前一定見過你。”舒涵的表情很肯定。
“或許吧。”升羽一臉欣慰。
“或許你和哪個男明星很像吧,嗯,一定是,你長得這麼帥,覺得麵熟也正常啦。”
“那以後你看到那個男明星一定要記得想起我。”
“不看到他,也會想起你啊,才不會忘記呢,這麼帥的你。”舒涵用很輕巧的口氣,說出這句對升羽意義非凡的話。
——才不會忘記你呢。
這句話,知道它的分量嗎?
舒涵回到家的時候,沈母正在打掃衛生,看到她回家一陣尖叫,“你總算回來了,你快來看看,我今天幫你整理了一天,發現好多垃圾。這個,還要不要了?這個呢……”
舒涵看到一堆花花綠綠的東西,頭瞬間大了起來,隨便一甩手,“都不要了,丟了吧。”
沈母點了點頭,把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裝到一個大袋子中。
“喏,你看看你,讀書不好好讀,折了這麼多紙鶴。”
哪怕是回到自己的房間,母親的聲音還是那樣清晰。
舒涵剛想關上門,卻被母親說的紙鶴二字驚醒。
“還有一張碟片,怎麼也不要啦?”沈母的抱怨聲夾雜著塑料袋窸窸窣窣的聲音。
“碟片,紙鶴……”舒涵喃喃著,突然跑到外麵,“等一下,讓我看看。”
“都扔了。”沈母一邊指著一個碩大的袋子一邊不停地往裏扔。
舒涵不顧三七二十一往袋子裏鑽,一邊的沈母又抱怨起來,“你看你,說不要的,現在又要找。”
沒有理會母親,舒涵狗刨式地翻找起來,終於在垃圾堆中找到了傳說中的紙鶴和碟片。
紙鶴被裝在一個鐵盒裏,上麵壓著一張碟片。
舒涵拿起來看,封麵上的五個字讓她的心漏跳一拍。
《海上鋼琴師》。
明明沒有印象看過這張碟片,沒想到卻被藏在一個這麼隱秘的地方。
而碟片下麵堆放著起碼一百隻紙鶴,每隻都和升羽肩膀上的紙鶴異常相似。
舒涵拿著鐵盒發呆,一邊的沈母推了推她,“想什麼啊?”
“沒什麼。”舒涵搖頭,回到自己的房間去播放《海上鋼琴師》。
明明對劇情沒有任何印象,但是每個鏡頭、每個畫麵都那樣似曾相識,都好像早已深深刻在自己腦海裏一樣。
看完整部電影,舒涵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始終眼神空洞。
而片中升羽最喜歡的那首《Playing love》,也無比確信曾聽到過。
這種感覺好像心被挖空,明明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卻還能感覺到心在劇烈地跳動一樣。
有些旋律可以喚起人的美好記憶,有些旋律可以喚起人的悲傷情緒。
而舒涵被喚起的,是一股股想要衝破眼眶的熱淚。
好想流淚。
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好想把頭埋在膝蓋裏,大聲地哭一場。
鋼琴決賽的前幾天,舒涵收到了演出曲目。
李斯特的《唐璜的回憶》。
收到曲目的第一時間,舒涵就告訴了升羽。
“李斯特根據莫紮特的歌劇《唐璜》改編的鋼琴曲《唐璜的回憶》,是李斯特眾多改編曲中的上乘之作。”升羽的眉頭皺了皺,“整首曲子無論是節奏還是技巧,要求都非常高。《唐璜的回憶》被稱為最難的鋼琴曲之一,鮮少有人彈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