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妍,我想我已經不適合對你進行心理輔導和治療,我幫你再介紹一個新的心理醫生好不好?”陸明萬般無奈地說。
“不好!”徐妍態度生硬地拒絕了,她煩躁地把杯子往桌子上一頓,就轉身跑出去了。
陸明懊惱地歎了一口氣,事情怎麼會成了這個樣子?
徐妍像一隻沒頭的蒼蠅一樣,從陸明的辦公室裏跑了出來,她捂著臉,覺得到處都是嘲笑她的目光,她想跑回宿舍,可是,安雅在那裏,她想跑到教室,那裏有很多同學在……哪裏還是她的安身之地呀?為什麼天地之間這麼大,就沒有她徐妍輕鬆安樂的地方?
巨大的痛苦吞噬了徐妍,她跌跌撞撞跑出辦公樓,茫然無措地順著辦公樓前的花園甬路跑向了楓樹林,階梯教室藝術大樓高高的旋轉樓梯在楓樹林後麵無聲地向徐妍發出召喚,那潔白的扶欄、層層疊疊的梯台、優美旋轉的弧度,使得旋轉樓梯呈現出一種說不出的美感,它蜿蜒而上,好像能通到無憂無慮的仙境。
徐妍仰視著它,陷入了精神恍惚的狀態。
陳嘉楠陰魂不散,不會放過她,她間接殺死了方勤,方勤也饒不了她;她沒有朋友,沒有愛情,她孤獨、空虛、害怕、無助,眼前一片黑暗,她在這個世界上顯得如此多餘,她救不了自己,她無能為力,她一生都要背負殺人犯的罪責;她從來沒有刻骨地愛上誰,好不容易愛上的陸明,那麼無情地拒絕了她,她還有什麼活下去的必要?
徐妍覺得靈魂出竅了,她慢慢穿過楓樹林,走到了旋轉樓梯前,這裏真安靜啊,沒有任何喧囂來騷擾她。
她腳下的這片綠草地,去年這個時候,於欣躺在這裏,慘不忍睹地死去了;旋轉樓梯頂部陽台上,張陽畏罪自殺平靜地走了……這裏,有她兩個親密舍友的靈魂,她們在召喚她,向她展開了溫暖的懷抱。
徐妍仿佛看到於欣和張陽笑容可掬的樣子,她們依然那麼美麗,充滿了青春活力,甚至陳嘉楠也改變了凶神惡煞的模樣,娉婷地飄過來,和於欣她們一起,對她微笑,蠱惑她,“來吧,徐妍,這裏是天堂,可以無憂無慮、為所欲為……”方勤呢,她也寬容地對徐妍說:“勇敢一點兒,來吧,我不再怪你……”
徐妍微笑起來,她扶欄而上,一步步、一層層走向旋轉樓梯的至高點,她要在那裏,和她曾經親密的舍友們彙合,和她們盡釋前嫌,合好如初,擁有友誼和快樂。
拾級而上,不一會兒,徐妍就攀上了樓頂陽台,她扶著欄杆舉目四望,威華藝校在明媚的陽光下,煙柳重重、花團錦簇,潔白的樓宇在綠樹濃陰的掩映下,顯得聖潔而華美……這藝術的殿堂裏,她的人生本來可以如花似錦,一路鋪展開去,可是,為什麼現在,她已經走投無路了?
“來吧、來吧,不要再猶豫……”舍友們在她身邊擁簇著她、催促著她,她們個個盛裝華服,像迎接貴賓一樣鄭重其事。
徐妍抓著扶手,扶著樓柱爬上了欄杆。
“徐妍!你下來!”
猛然聽到有人在下麵大叫。
徐妍往下一看,是陸明。
緊接著,數不清的人,一下子從四麵八方湧了出來,集聚在旋轉樓梯下,熙熙攘攘地仰望她。
人群騷動不安,對著她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雜亂的聲音隨風拂上來,讓徐妍覺得煩躁。
她從來沒有受到這麼多人的關注,她一直都活得很多餘,她厭倦了,累了,她犯罪了,該死了,既然有這麼多人來給她送行,其中還有她深愛的陸明,她死得也算風光無限、了無遺憾了。
“徐妍,你下來、快下來呀!”
陸明的聲音焦灼不安。
他總算擔心她了,嗬嗬,徐妍望著下麵螞蟻一樣密集的人群,想,她這麼死了,會有很多人為她惋惜,如果她半途而廢,就會有更多的人恥笑她,她沒有退路了。
徐妍猛吸了一口氣,這是她最後的呼吸了,她抬起頭來,緩緩閉上眼睛,她聽到舍友們美妙的歌聲,掩蓋住下麵繁雜的喧嘩,讓徐妍的心,在一刻間寧靜無比。
徐妍慢慢屈膝、下蹲、往後揚起胳膊,這是她有生之年最後的表演,她要像大鵬展翅那樣,以無比優美的姿態投落大地,讓陸明永遠記住她的美……
“徐妍、我——愛——你!”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徐妍猛然聽到陸明大聲地宣告。
人群一下子靜了下來。
“徐妍,我愛你!給我機會!”
陸明的聲音清晰無比地響起,讓所有的人震驚了,徐妍愣住了。
巨大的幸福感瞬息間包圍上來,天啊,眾人矚目的陸明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向她表白,他給了她至高無上的尊榮,他說的是“我愛你”呀,我愛你……
徐妍不想跳樓了。
陸明愛她,請她給他機會,她為什麼不呢?
在她的世界裏,陸明是她的神,她的救世主,他可以幫她戰勝一切,有他在,她什麼也不用害怕!
“徐妍,聽話,下來!”
陸明大聲叫道。有兩個老師已經上來了,卻不敢靠近徐妍,怕逼急了她,適得其反。
徐妍遲疑了一下,終於彎下身來下來了……
人們鬆了一口氣。
陸明站在人群裏,接受人們異樣的注目禮,他的心不斷地往下沉、沉,他沒想到,徐妍會跑來跳樓,要不是他湊巧想來這邊走走,再晚一點,後果不堪設想,徐妍,她患有嚴重的憂鬱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