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麵一轉,她又回到那天,她坐在沙發上,很冷靜地問:“你愛過我嗎?”
他沒有回答,站了會,開門出去了。
她那時鬆了口氣,鬆完,她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上。然後,他又回來了。
他依舊什麼都沒說,任由她不要命的又打又罵,第二天他走了,隻給她發過那一條微信,五個月後彙來第一筆錢,五個半月彙來第二筆錢,除夕零點一通一個多小時的電話,數日之前彙來第三筆錢。
其實他應該知道她當初為什麼會問那一句話,所以他才會沒怎麼聯絡她,給她這一番避讓和守護。
“阿揚……”趙姮輕輕地叫。
蔣東陽正坐一邊閉目養神,聽見這一聲,他立刻醒來。
“阿揚……”
蔣東陽去拉她的手,不太確定地道:“我在。”
“阿揚……”趙姮雙目緊閉,眼角有淚。
診室外,李雨珊剛剛趕到,她手機裏存著先前收到的相親對象的照片,聽見室內的聲音,她在門口愣了愣,半晌,她打開手機,將照片刪除。
這一年的年底,四價HPV疫苗也上市了,赴港打九價疫苗的人依舊絡繹不絕。
溫經理連續幾天看到這新聞,一直沒搞懂什麼是HPV,這天趁休假,他特意帶著老婆和大女兒去上海迪士尼玩,竟然在園區內碰到趙姮。
趙姮推著嬰兒車,邊上還有一個男人,兩人正說著話,嬰兒車裏的孩子忽然哭了,趙姮把孩子抱起來,男人低頭逗著孩子。
溫經理愣愣地看著這一幕,鬼使神差地拍下他們的照片。照片存手機裏,他猶豫著要不要問一下周揚。
周揚腳疼,公司在酒店開年會,他沒在室內湊熱鬧。梁老板出來散酒氣,一眼就見他坐在水池邊的沙發上,他端著酒杯走過去,問:“怎麼一個人坐這?”瞄了眼小茶幾上的飲料,又道,“也不喝酒?”
周揚說:“屋裏悶。你怎麼出來了?”
“出來吹吹風。”梁老板坐他邊上,放下酒杯,笑著問,“你啊,想家了?”
周揚笑笑。
“也是,出來都這麼久了。”梁老板給他一支煙,自己也點上,抽著說,“我出來的頭一年,也想家,每天都拚了命的想,想我媽做的排骨,我爸揍我的那根雞毛撣子。”
周揚笑了聲:“我爸媽早沒了。”
“哦,”梁老板了然,“那就是想女人。”
周揚沒否認,他喝了一口飲料。
周揚的事,梁老板有所耳聞。他這一年半,每天都在拚死拚活,吃住都不上心,隻要能賺錢,他什麼都肯幹。平常鮮少請客吃飯,算賬算得精,很多人背地裏說他摳門。他倒是越來越喜歡周揚,周揚有小聰明,有本事又肯吃苦,兩人私底下也能聊上幾句家常。
梁老板忽然歎了口氣,說:“我爸媽都是農民,當初家裏窮,我女朋友的父母不同意我們倆的事,我就憋著一口氣出來,打算拚一番事業。那時候我想,我不能耽誤她,我跟她說,她要是找到一個條件好的,那就嫁了,等我賺到錢,她要是還沒嫁人,我們就立馬結婚!”
周揚握著杯子,手指一動,朝玻璃門裏看去,屋內的梁太太正舉著酒杯應酬。
梁老板笑著說:“不是她。”
周揚轉頭問:“不是?”
“我的初戀,在我離開的第二年就嫁人了。我當初說得偉大,聽到她嫁人的消息後,我牙都咬碎了。”
手機正好來消息,周揚低頭打開,看到溫經理發來的照片。
“對了,你今年過年回不回去?”梁老板問。
“在申請了,不知道這次能不能通過。”周揚摸著照片上的那張笑臉,低聲說。
日曆又換上新的一本,除夕到了。
趙姮排了排工作日期,結束這一年的全部工作,換上衣服,她出門去超市。
超市就在公寓附近,她沒有開車,慢慢地走到那,往推車裏塞一元硬幣,取出一輛車,然後推著車,沿著一排排貨架悠閑地散步。
一小時後她將東西買齊,足足三個購物袋,拎得她手腕都快斷了,她後悔沒開車出來,叫出租車又不劃算,因此隻好走走停停。
走到一半,實在走不動了,她坐到路邊長椅休息,購物袋放一旁,她低頭回複微信。
周圍孩子跑鬧,貓狗撒歡,春節的氛圍一如既往的喜氣洋洋。趙姮起不來,她有一下沒一下的刷著手機,看著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頭像,過了會,手指停留在他的頭像上。
點進朋友圈,他發的最後一條信息,是他們在醫院裏兩手交疊的一張照片。這似乎是她存在於他那裏的唯一證明。
他從不發關於他們的內容,她也是。
趙姮發了會呆,坐久了,雙腿變得僵硬。她回過神,使勁搓幾下腿。
還是要繼續走的,再累也要前行,趙姮站起來,正要去拎購物袋,斜裏忽然伸來一隻大手,拎起袋子,然後看向她。
孩子依舊在跑鬧,貓狗圍著草叢撒歡,趙姮聽見自己的聲音被風送出:“來了?”
“來了。”周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