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出嫁時,她不在,而且大姐嫁的是苗成業,本就是本村人,他們雖又在鎮上買的宅子,但什麼時候想見都可以。可是米桃不一樣,彭家那樣的大戶人家,米桃過去了,不吃虧不吃苦就不錯了,哪裏還能三天兩頭的往外跑?
此刻,看著米桃頭也不回的上了轎,看著轎簾緩緩落下,櫻桃的淚突然就出來了。米桃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她親愛的二姐,她暴力的,性子直,腦子也不會拐彎兒的二姐,就這樣嫁人了。
熱鬧的嗩呐聲又響起,迎親隊緩緩啟程,在許多看熱鬧的鄉親和幾個姐妹注視下,緩緩離開了小苗村。
實在是……有點餓……坐在轎子裏,米桃不由蹙眉撫腹,昨晚上那頓飯,本就沒吃多少,又跟著姐妹一通忙活,早晨清早早就起了梳妝打扮,這一番折騰下來,她此時饑腸轆轆,餓的不行。
可是按著大姐的指示,呆會兒到了彭家,邁火盆,拜天地,進洞房,然後就要在房裏枯坐一整天,除了中午能吃一點兒東西,其它時間全要老實等著,不能亂走,不能掀帕子,也不能如廁,這叫她如何能堅持下一整天來?
不能堅持也得堅持,走前大姐千叮萬囑了,到了那邊,要學著收斂賢惠。別的且不論,她得聽大姐的話,不能再叫大姐和妹妹們擔心她了。她自己的性子暴,她自己也曉得,姐姐妹妹們總是擔心著她,她也曉得。若不然,也不可能這樣輕易就應了彭雨安。
米桃深吸一口氣,輕輕掀起喜帕,又掀開車簾子,望向窗外的田間風景以轉移注意力,好叫腹中的饑餓感淡化一些。
“啊喲!這是做什麼?快快放下來!”還沒等看清外麵的景色,耳邊一聲刺耳的尖叫就傳來:“少奶奶,您平時怎麼個來的也就罷了,今日可是得規規距距的按著鄉俗來。這車簾子,喜帕子,可萬不能掀!”
米桃嚇了一跳,忙放下車簾子,道:“孫大娘。正好你過來了,我有些餓了呢,怎麼辦……”
隨車的這個婆子姓孫,是彭家三十幾年的婆子了,原本一直伺候在老太太身邊,後來又給了彭夫人。因著是多年的奴仆,所以家中除了老太太,都要喚她一聲‘孫大娘’。今兒個隨車的重任也交給了她。
“餓?”孫婆子的聲音尖而銳,隱隱的透著那麼股子輕視:“咱們彭家可是有門有臉的大戶人家,您以後就是這家的少奶奶,可不能再像以前在家時那樣隨心隨性,沒規沒距的。今兒個這樣的日子,再餓也得忍著!”
米桃抿抿嘴,又道:“要不,你叫雨安過來一下?”
“好生生的走著,叫少爺做什麼?少奶奶可莫要唆著少爺給你弄吃的!”孫婆子的聲量拔了個節兒:“少奶奶在家時吃什麼,老奴不曉得。可今後進了彭家,什麼好吃的好喝的,山珍海味絕缺不了少奶奶的,但也不急於這一時。今兒個這樣重要的日子,少奶奶絕不能壞了規距!”話裏話外,透著輕視和教訓,好像米桃故意餓著肚子,專門等著進了彭家好吃些好的似的。
開玩笑,她米桃的家世雖不比彭家,嫁妝也沒有說出的那兩千兩,但手飾田產加起來也好歹有個上千兩,單單就缺他家那一口吃的?太不把人放在眼裏了罷!若是以前的性子,米桃當下就能摔了彭帕,跟她對罵。可是她不能,今兒個是正要的日子,她不能再因著自己一時的任性壞事了。米桃吸一口氣,沒再作聲。
可孫婆子的話卻還未完:“少奶奶莫怪老奴多嘴,少爺雖說眼當下一時寵著少奶奶,什麼事都會依您,可這畢竟是彭家,當家幫主的還不是少爺,少爺也還年輕著,心性不定,老爺夫人正培養著他呢,少奶奶不要拖了後腿。那些鄉下的隨心順性的鄉土氣也最好不要帶到府裏來!”
米桃嗖的一下,揪緊了手中帕子,忍了幾忍,才把氣咽下去,抿著嘴不出聲。
“哎,我說你們!”孫婆子揮舞著帕子,又把矛頭指向幾個轎夫和吹手,一副當家人的語氣,很是不耐煩的嚷道:“走的快些!吹的響亮一些!得叫人家曉得這是咱們彭家的迎親隊伍!可不是那些窮酸小氣不入流的人家!”
前頭的彭雨安聽見聲音回頭望了一眼,見無事,又回頭繼續往前。臉上掛著喜氣洋洋的笑容,今兒個是他的大喜日子,這可是好不容易爭取得來的呢。
說的這是些什麼話!米桃沉著臉,說是什麼婆子奴婢的,現在瞧著,倒像是比她還神氣呢,耀武揚威,神氣十足的。要不是今兒個日子特殊,她早兩個巴掌賞過去了。敢跟她耍嘴上工夫?她嘴皮子是沒有老三老四那樣厲害,不會說話,隻會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