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不知道他做了什麼夢,皺著眉頭嘟氣嘴咂摸,深肅成熟的麵孔一下子跌倒穀底,成了七八歲的孩子,天真純潔。恩心目不轉睛地看著燕晗很久,忍不住笑了一聲,柔和溫暖,好像把秋天趕走一樣,春風潤物。
直到轎車到達終點,她都蹲在車的一腳,卑微虔誠的祈禱,上帝嗬,如果,你願意給她一次機會,她會和雛菊的花語一樣,把愛藏在心底,她可以一輩子都這樣看著他,無論這個男人會不會喜歡她。
*
“多謝。”下了車,恩心低了低頭朝車裏的男人道謝,燕晗窩在車裏,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聽他略怠倦的語氣,卻像小提琴般的聲線緩緩拉出來:“不過載你一程。”
“不是……”她小聲反駁,心裏卻不知道反駁些什麼,總之並不是因為載她那麼一程,有好多地方她想感謝他,但一時半刻她說不清楚理由。這種情愫就像一層又一層的沙,掩藏著深不見底的海洋,有朝一日被海浪一次又一次拍打和洗刷,才能看見沉在海底的花。
她站在車外,無話,燕晗坐在車內,也不吱聲,連司機都感覺到空氣裏都是尷尬因子,忍不住要咳嗽了。
燕大師這時候卻猛地問:“你老害羞什麼勁啊,不是戀慕上本大師吧?”
明明是一句情意綿綿的話,愣是被燕晗問的一點意境也沒有,恩心想臉紅也臉紅不出來,看著他有些無語地說:“如果,你對我好一點話……”
她沒說完,燕晗卻司空見慣那般地打斷:“沒關係,反正戀慕爺的海去了,不差你一個哈!”
說罷,他立即關上車門,啪的一聲重響,驅鬼一般,一點讓她說點遺言的餘地也不留,就絕塵而去了,害得恩心以為是自己剛才迷戀他的神情被他看到,所以頓時生一種慚愧尷尬之感,在診所的門口站了許久後,才發現這個男人把她送錯地方了……
恩心無奈之下隻能打電話聯係宋朗,誰知道剛撥出去,音樂就從山道下傳來了。
她急忙探身望過去,隻見宋朗和陳趙翔在山口握了握手,笑著說了幾句,陳趙翔就上了警車離開了。
恩心迎上去問:“怎麼回事?”
宋朗氣的肝疼:“托燕晗的福,這輩子頭一次那麼拉風的坐上了警車!”他的神情不是高傲的‘老子坐著警車兜風!連警察都送少爺我回家!’那種,而是快哭出來的表情,“你知不知道,我跟那個神經病變態一起坐著,所有圍觀的人都以為我是他的同夥,你居然還不幫我……”
恩心不知道怎麼安慰他,隻能聳了聳肩,拍拍他的背說:“總算讓你坐了一次警車,這隻能是超人才能坐的。“
“……”宋朗一聽,頓時就哭叫起來:“我才不想做什麼超人,我他媽的隻想殺人!”
*
這天和燕晗分手後,他又再一次體現老板大boss、業界權威人事、領袖人物等……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本事,恩心算了算,她至少半個月沒見過他了,偶爾和宋朗在診所碰麵也都是忙公務,原本想打探一下燕大師的近況,但眼看朝九晚五的日曆一張張被撕過,她最終沒有問出口,隻是小心翼翼藏在心裏偶爾偷偷地想一想他。
等到再次見到燕晗的時候,是十月開學季,得到上級導師的推薦,恩心去b大報名參加課外教學的輔導。恰巧,宋槿蓉是b大的理事長,所以早自修結束的時候,恩叔叔親自開了一輛黑色路虎來接人,金屬的車標誌在陽光底下燙得眾人眼睛差點閃瞎,一個個站在門口指指點點。
恩心走到校門口的鬆樹旁,看見這一幕,就再也不敢上前了。原因就是恩家的男人各個優秀得過分,恩叔叔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站在車門旁,年過四十的臉保養的很好,下巴上的胡子很少,容貌稱得上清俊。現在的社會有許多女孩喜歡三十四十的大叔,但凡路過門口裏的姑娘,十個裏至少有七八個要停留在一旁低聲議論他的。
恩心自知是個沉默低微的小雛菊,不習慣被眾人圍觀,也會主動做張揚炫耀的事,如果她這會兒走上去了,明天校報的頭條人物大約就是她。
對於他們來說很普通的事,到了恩心眼裏就變得過於高調,她感覺到尷尬而舉步維艱的時候,沒想到在凡今天也跟著出來了,在車裏等得不耐煩,開車門出來朝她大喊:“你進不進來!我上學要遲到了!”少年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容貌又遺傳了恩叔叔的優良基因,看在眾人眼裏又是個亮閃閃的發光體,所以隨著他這樣一吼一瞪,有許多人的目光都朝恩心的方向望過去了。
她頓時心裏打起退堂鼓,想轉身走的時候,身旁的老四卻將她拽回來,用忍無可忍憤恨的眼神,拍了拍恩心的臉齜牙:“阿心啊,好姐妹,啥都不說了!你就待恩家吧,沒事養養眼多好!”
“……”恩心垂頭認命,你還是不是我的閨蜜啊混蛋……
撿了一條邊沿路,盡量減少旁人的視線穿過校門鑽進車,在凡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挪了挪阿迪達斯的運動包,扭頭看著窗外,再也不發話。
恩心小聲喊了叔叔和嬸嬸,駕駛座上的男人隻是淡淡的回應了一聲,副座上的宋槿蓉卻看都沒看她一眼,低頭捯飭自己紅豔豔的指甲。
明明一個笑容就可以改善關係,他們卻舍不得給予,任由冷漠在他們之間劈下一道雷,瞬間斷成了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