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彎月如鉤。
西苑裏斷斷續續的低語持續了大半個晚上,暖爐裏的炭火不時發出“劈裏啪啦”的輕響,茶壺裏氤氳升騰的霧氣模糊了那一老一少的臉龐。
靳嫵一夜未眠。
她的大腦片刻不停的盤算著,僅僅隻是為了那一件事。
救他們,趁一切還來得及之前。
可是時間太少,要籌備的東西卻又太多。那一把高懸在他們頭頂上的劍,誰也不知道它究竟什麼時候會落下來。
唯一能夠確定的,下一次就是他們夢斷黃泉之時,絕不可能再有第二次僥幸逃脫的機會。
她要趕在這把劍斬下他們的頭顱之前,救他們出去。
下午的時候,殞站在逆光處負手而立的身影在她的心裏一閃而過,那一片明媚的陽光在他的身後盛開如蓮,他專注而寧靜的眼神讓她的心陷入了迷茫。
可是,僅僅幾個時辰的時間,她就毫不猶豫的站到了他的對立麵。
也許是情勢所逼,但終究也是她自己的選擇。
靳嫵下意識的甩了甩頭,把這些毫無用處的傷春悲秋都扔到了腦後。
她的腦子裏搭起了一個顫顫巍巍的骨架,天璣為這個骨架添上了幾筆最重要的血肉,可是卻還差一個心髒。
他們需要一個人來成為這顆心髒,這個計劃才能夠真正的活起來。
這顆心髒既不能是靳嫵,也不能是天璣,他們都不具備成為這顆心髒的條件。
靳嫵想到了一個人。
可是就算那個人願意幫忙,也隻有一半的成功率。
成功率太低,風險又太大。
而且她發自心底不願意把那個人牽扯進來。
可是,除了他,他們卻根本找不出第二個合適的人選。
武功高強、值得信賴、並且願意幫助他們的人。
天亮了,幾個下人送來了早飯,卻也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靳姑娘,王爺吩咐我轉告姑娘。玉娘雖然受了傷,但是乜舞樓卻還是要打開門做生意的。吃完這頓早飯便請姑娘先到樓中暫住,替玉娘坐個鎮吧。至於玉娘和祁楨的事情,就不勞姑娘插手了。”
那下人來的時候玉娘和祁楨還沒起身,他說完這句話卻一點兒告退的意思都沒有,反而守在靳嫵身旁候著。似乎是準備等靳嫵一吃完,就馬上把她送走。靳嫵作勢起身想去叫醒玉娘和祁楨,可是剛一靠近他們的房間就被攔住了,竟連一個道別的機會都不給她。
靳嫵隻得退了回來,暗暗和天璣交換了一個眼神。
稍安勿躁,此時假裝示弱,令他們有所鬆懈方為上策。
靳嫵故意做出一副憤憤不平,卻又敢怒不敢言的姿態。氣鼓鼓的吃了幾塊點心,然後用力的把筷子往桌子一砸,氣急敗壞的起身離開了西苑,臨走的時候還狠狠的瞪了那個下人一眼。
那下人卻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隨後緊跟著她出去了。
靳嫵一走,方才那一堆侍衛也紛紛撤走了,卻留下了四個人守在了西苑外頭。美其名曰,守衛西苑安全,防止外人偷襲。
沒想到他這常年無人居住的小院也到了需要人保護的一天。
雖然明知保護是假監視是真,但天璣卻無甚反應。隻是借著方才下人送來的新炭,又煮上了一壺清香撲鼻的龍井。
這可是上好的明前龍井呐,本來應當再放上幾天才是最好的時候,可惜到那時候他恐怕就沒有這烹茶品茗的功夫了。可若是過了時候,那這茶又少了幾分新鮮的清淨之味。
真是白白浪費了這一壺他親自尋來的明前龍井。
天璣微微搖了搖頭,手上卻絲毫沒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