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來的時候,鉞正坐在房裏吃飯,房門開著,她剛好看見那人從她的房門外經過,徑直向著殞的房間去了。
來的是一個身穿粗布衣裳的年輕男子,濃眉大眼,麵容黝黑而粗糙,長著一雙做慣農活的手,卻一點兒也看不出江湖人的模樣。
他剛一走進來,鉞就已經看出他並不會武功。
盡管他的身材強壯筋肉結實,手上還有厚厚的硬繭,可是從他的呼吸和腳步聲中,依然可以輕易的分辨出,他不會武功。
這樣一個看起來就和那些尋常莊稼漢差不多,頂多算是稍微強壯一些的人來見殞做什麼?
她心裏有些納悶,可是那人剛過去沒多久,就有一個下人來請,說是殞要見她。
這下她心裏可就更加奇怪了。
她猶豫了半天,究竟是繼續避著殞還是去看看那男子究竟是何方神聖?
她搖擺不定的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選了後者。
她進去的時候,殞正悠閑的喝著茶,那男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那男子看見她進來,臉上露出些詫異的神情,轉頭看了看殞,見殞沒有什麼表示,又轉頭不住的打量著她。
殞看見她進來,隻是瞥了她一眼,卻什麼也沒有說,鉞隻得自己挑了把椅子坐下來。
“開始吧。”
殞轉向那男子吩咐了一句,那男子又看了一眼鉞,猶豫了片刻才慢慢的開了口。
“我按照王爺的計劃,裝作不再與羅知州作對之後,事情進行的還算順利。我已經暗中搜集到了王爺所要的名冊和賬本,原本應該直接交給王爺的,可是。。。”
“可是什麼?”
那男子說著說著突然露出清晰可見的猶豫掙紮的神色,似乎接下來的話並非出於他的本意,可是卻又不得不說。
“一個月前羅知州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這件事情,我雖然咬死了根本不知道有什麼名冊和賬本的存在,但是他已經起了疑心。他雖然沒有逼著我交出名冊和賬本,卻把我父親接到了知州府。表麵上說是顧惜我父親年紀大了,才特意把他接過去頤養天年,可是實際上他安得什麼心,想必不用我說王爺也明白。”
殞喝茶的手頓了頓,然後才慢條斯理的說道。
“你是不是想說,如果本王想拿到名冊和賬本,就必須先替你救出你的父親?”
他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可是言語之間卻自有一番不可冒犯的威嚴。那年輕男子的臉色似乎有一瞬間的灰敗,可是緊接著卻毫不猶豫的跪了下來。
“牛重自知身份卑微,絕不敢以此要挾王爺。隻求王爺看在牛重一心一意為王爺辦事的份上,可憐牛重一片孝心。隻要王爺能替牛重救出父親,待此事一了牛重自會辭去官職,老老實實回家種田,絕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原來他叫牛重,倒也有些憨厚老實的模樣。
不過聽他的口氣像是替殞辦了件大事,可是事成之後論功行賞之時,他卻要辭去官職回家種田。
真不愧是姓牛,又呆又倔卻又老實的要命。
牛重這一番話說的擲地有聲,殞沉默著喝完了手中的那一盞君山銀針,然後才平靜淡然的開了口。
“你先回去吧,明日一早再過來。”
牛重一愣,這到底算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他正想開口,可是一想起軒王的名聲,猶豫了半天,狠狠一咬牙,還是按殞說的先行告辭了。
隻要沒有一口回絕就說明還有希望,若是他貿然追問惹惱了這位喜怒不定的王爺,那沒準就直接變成拒絕了。
所以他心裏即便再是著急擔憂,也不敢再追問下去。隻是臨走之前,又依依不舍的回頭望了一眼,然後才踏著夜色離開了銀號。
鉞自然早就看見了牛重的疑惑不解,但是他卻能忍住不問,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看上去老實憨厚,實際上卻格外的沉得住氣。
倒是個做大事的材料,隻是不知道殞為什麼要特地把她叫來。
難道是為了前些天的那場爭執?
鉞心裏一動,正猶豫著要不要開口,殞卻已經主動開了口。
“原本隻是不想讓你成天待得無聊,可現在看來,倒還真得要你出手了。”
“怎麼?”
“你不是想知道我到梧州究竟想做什麼嗎,牛重手裏的名冊和賬本隻是第一步,接下來就該好好清理清理梧州這個地方了。”
鉞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問了出來。
“你為什麼現在又肯告訴我了?”
“我原本想為你搭一個無憂無慮,不必懼怕風雨的將來,沒想到你偏偏是個閑不住的。而且,你那一身功夫,要是就這麼荒廢了,的確是有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