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二日,日沉西下十分,蘇培盛帶人而來在承乾宮內掛滿了大紅燈籠,說是眼下就是年底了,宮中要裝飾一番,宮燈本來就美,一盞連著一盞的紅紅火火,首尾相應,燈影渙渙如夢,左右交錯,映射著宮殿熠熠生輝,蕭條無一物的冬季裏,枝幹露骨,百花殺盡,唯獨幾隻紅梅聳立,暗香沉浮,殿內燃著的熏香淡淡的百合清香配上這梅花的冷香,交織在風霜之中,被炭火的暖氣一烤,變得如同天宮的飛雲緋舞似的,彌漫在殿內,越發地讓我懶散,頌芝說:“主子您向來怕冷沒得說的,隻是今年越發的怕了,整日懶懶梳妝啊。”
“經曆了去年的那個寒冬,誰還敢想著被那風霜所染,我若是天,便滅了這風霜雪月,惹得人好不痛快?”頌芝拿著火筷子撥了撥炭火,火星旺旺的,炭火爆出來的火星沫子差點灼燒到她的手臂,我道:“這些粗活,你不要再做了,你陪我一塊躺著,你與我是一樣的,我的便是你的。”
“做慣了,姐姐不讓我做了,反倒覺得閑得慌了,從前您是最賴不住悶的,如今能夠如此凝神安靜,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不如請齊妃過來聊聊天?再或者請聲諾來診脈,我們也好好說說話。”
“是了,日子飛似的,轉眼一年就過去了,我卻一點也不覺得,好像昨天還在天牢裏關著呢?”我動了動身子,難以形容的舒適,隻感覺身子輕得要飄起來的似的,從前舍不得翊坤宮,如今才知道承乾宮才是一等一的好宮殿,整日讓我快活得神仙似的。
“日子越來越冷,您也越來越貪睡了,幸虧聲諾說您身子無大礙,不然我都懷疑您是不是得重病了呢?”頌芝替我掖了掖被子,溫暖的氣息好像從腳底傳到了天靈蓋,全身上下都暖透了,我揮了揮手,示意她也去休息吧,轉眼天就黑了。
“皇上駕到……”正當她起身之時,便傳來蘇培盛的傳告聲,皇上來了?我好像都不奢求他的到來了,一時間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百合跑進來稟告道:“娘娘,皇上的鑾駕就快到宮門口,您快起身迎接罷!”
我急忙地起身穿衣裝扮卻也知道來不及了,幹脆不去了,命頌芝等人迎駕去,遠遠在屋內聽著頌芝道:“請皇上恕罪,福嬪娘娘今兒身子沉重,眼下已準備安寢了,不能外出迎接,在內屋等待皇上呢?”
“臣妾恭迎聖駕。”我隻穿了一件青蓮底子點白玉蘭花紋的輕紗襯衣,他伸手將我扶起,隻見他一身明黃盤龍織錦長袍,腰間束著金黃坎翠玉的腰帶,數日不見,神態更好了似的,不見愁容悲戚,反倒春風得意。
“你臉色倒是不錯,可見身子是好全了,孟聲諾整日來稟告安好安好,卻不見你來養心殿請安,總是疑心著你是不是病得連床也下不了了,讓朕整日裏掛心,如今見了,總算是心安了。”
“臣妾非昭不敢私自前去,何況有了皇上的話與信,臣妾心中安定得很,知道如那美玉般在這兒靜靜地等待著便好了。”我款款奉茶他坐到暖榻之上,上下大量我說:“我隻知輕盈的細腰不盈一握,如今看來,蘭兒的身姿更甚窈窕曼嬈,你這白玉蘭的輕紗好美啊!”
“皇上,得了新歡麼?竟然拿著臣妾打趣,是嫌棄臣妾人老珠黃了麼?”我與之相對而做,頌芝張羅著端好好多點心,蘇培盛卻命人在外備下了酒菜,莫非換上還未用膳麼?
“咦,蘭兒的容顏,朕越看越年輕啊,您倒是告訴朕,你吃了什麼靈丹妙藥?怎麼看都是你剛剛入府的摸樣,你是神女麼?歲月帶不住你的容顏是對朕的眷顧還是對你的恩賜呢?”他輕輕抬起我的下顎略帶調侃的說道。
“皇上,你再打趣臣妾,臣妾就不理您了……”百日不見好像昨兒才分別似的,等一切準備就緒之後,他將人都打發了出去,隻留下我們兩人,他才款款道:“蘭兒,你快快到朕的懷裏來,朕想念你,想得快要發瘋了。”
“朕忘了什麼時候也冷落了你這麼久,可是這次不一樣,這一百日朕是數著日子過的,一天一天的怎麼那麼的漫長,批了一千份折子手都軟了,眼睛都發漲了,天怎麼還沒黑,黑了又怎麼還沒有亮,好像睡了很久,可是睜眼一看,外頭還是黑茫茫的,你曉不曉得,這一百日裏,朕多少次經過承乾宮而不得不繞道而行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