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該將自己的心分成兩半,一半盛著殺兄滅族的仇恨,另一半也要分成兩半,其中一半要時刻銘記我的夫君是九五之尊,另一半要時刻默念九五之尊是我的夫君,也許這四分之一的心意足夠回報那微乎其微的真心了。
入夜時分,他的禦駕果然來了,我完好如初的去迎接,一如既往的迎來送往,他已然在景仁宮陪著皇後用了晚膳了,又到了月賓宮探視端妃與玥珊公主,他略有興致地道:“朕本該在月賓宮留宿,卻滿心裏裝的你,你言朕待你好不好?”
我伺候他寬衣,他卻毫無休憩之念,命人剪亮了燭火坐在榻上臨帖,我坐在一旁研磨道:“哪個曉得皇上的心裏裝的是什麼?莫非蘭兒還能剖開看看不成?”
他聽我如此說便擱下了筆抬頭看我,我早已除去了朱釵洗淨了鉛華一副素裝姿態,胤禛碰了碰我的額頭道:“朕也不曉得你的腦子瓜子裏裝的什麼了?你是逼著朕對你食言啊!玥珊若是在你的宮裏,咱們還能一起抱著她說笑的,她乖得很!”
“好沒趣的人,明明自己食了言,還說別個逼的,這就一哭二鬧三上吊到月賓宮把人搶回來,陪著皇上您說笑好吧!”說著便有著要起身的意思,卻被他一手拉入懷中道:“哎喲喂,這說風就是雨的性子怎麼還是改不了呢?偏生朕還如此喜歡。”
“嗬嗬,人家生怕您兩邊為難忍痛割愛,還如此打趣人家,真真的壞良心,該三日不理才是!”如此依偎在一起好似又忘記了剛剛的那番心意,實質他待我是真的好,一直都很好的。
“其實這樣也好,朕摟著你的時候,旁邊有個孩子看著,這可該如何是好呢?”我想著,你一月裏能有幾天是摟著我的,你不摟著我的時候,我孤枕難眠的時候,你摟著別人,照樣的談笑風生,你可曉得那“林立院下樹,靜候故人來”的滋味啊?你可明白那種“倚窗憑欄獨歎息,遙望明亮照溝渠”的淒涼啊?
“故此嬪妃即便生了孩子也不能自己養著的是麼?小阿哥們要送去阿哥所,公主們要送去鳳鳴軒?”我靠在他的懷中不動聲色說道,曆朝曆代後宮之中都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皇子公主到了一定的年紀都要搬離母妃的寢宮,一來是防止母妃與皇子太過密切而造成外戚之禍,二來是為了讓宮嬪們更好的伺候皇上,以免分心。
大清的後宮也沿襲了這一製度,公主能被母妃撫養到三四歲,而身份尊貴的可養到周歲,身份卑微的隻怕一生下就會被抱走的,如廉親王的母妃良妃身份卑微,孩子一生下就被人抱走送給鍾粹宮的惠妃娘娘撫養,直到廉親王成年之後,良妃母憑子貴才重新回到良妃身邊,菀妃的孩子已經過了半歲,按規矩也該送到阿哥所撫養了。
“嗯,小阿哥已經半歲了,按說該送到阿哥說撫養才是了,可惜菀妃還年幼又是頭胎,肅菲已經被送到敬妃宮中撫養,實在不忍將小阿哥也送走,看著她母子分離。”他若有所思的說道,其實孩子雖然被抱走但是未上書房前也是經常可去探視的,並未到母子分離的地步,何況同在紫禁城內,她的孩子又不是送給別的嬪妃撫養也的確談不上是母子分離的。
“皇上也知道小阿哥已經半歲了,菀妃不著急,蘭兒都著急了……”
“嗯?”
“皇上啊,七阿哥落地沒幾天,名兒就有了,為何遲遲不給小阿哥取名呢?這不是厚此薄彼麼?”我可沒那麼好的心為菀妃求恩典不過為了博個美名而已,從前我總是在他的麵前說這個妃子不好那個貴人不行的,如今可不能呢,在他的角度來言語,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沒揣摩到位,隨意的貶低了他的心頭肉,可不是鬧得玩的,我越是說別人不好,也許他越是覺得她好呢?
他撫摸著我的秀發滿意地笑了笑道:“你真真是脫胎換骨改頭換麵,讓朕刮目相看,不但一改當初的浮誇熱燥,還賢惠懂事了。”他總是說喜歡我的真性情,可惜某些言語之中依舊能看得出他並非疼愛那個張揚跋扈刁蠻任性的年世蘭,甚至有些鄙棄,隻是偶爾才會喜歡那個敢說敢做膽大妄為撒嬌耍潑的我,他的骨子更喜歡如菀妃那般溫順聰慧,能揣摩得心意的女子。
“蘭兒,你委屈了,相信朕,朕會想法子的……”不知為何他突然將我緊緊地抱在懷中,有些讓我喘不過氣來,他想到什麼?為何如此神情,讓我看見了一個年輕氣壯的男子摟著自己心儀的女子恨不得將所有的誓言都搬到她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