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四阿哥在想些什麼嗎?”我問道,因為我完全猜不中這個十六歲孩子的心意,他沉默寡語,喜怒不喻於表,給人深不可測的感覺,揣摩他的心意簡直比皇上的還要困難。
“奴婢著實想不透,按說他初次入宮,此時該去看看自己的住所,安排人打理才是的,怎麼在這兒傻站著?若是給皇上看見了,更當他是災星要動怒了。”
“你琢磨不透,本宮也同樣琢磨不透,故此就不能以琢磨正常人的心態去琢磨他了……”
“不言不語的人比張牙舞爪的老虎更為可怕,這四阿哥許不是等閑之輩,咱們還是遠離的好!”
“百合,本宮想,本宮有些發瘋了……”我思索一番突然張嘴說道,因為一個連我自己都嚇到的想法在腦海裏萌生著,胤禛總是說我的膽子變小了,我也不知是變小了還是變大了,我感覺自己現在什麼都敢去想,敢去做了,好像無所顧忌似的。
“娘娘,您……”
“本宮,真的瘋了,不然豈敢如此想……”我傻笑一聲,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了百合,百合不可置信地搖頭道:“娘娘,您真的瘋了麼?萬一……”
“人生如賭局,隻有不怕輸的人才能贏,總是怕這怕那的,那就注定了輸得一塌塗地,按本宮說的做……”我吩咐道,百合也隻能從命,匆匆離去,我獨自一人朝弘曆走去,宮燈與月光將禦河裏的冰塊照耀著散發著光芒,如同一麵磨砂了的鏡子似的。
“好冷啊!”我感歎道!他聽見我的聲音才轉身過來,見了是我,忙著抱拳行禮,卻並未言語。“冰天雪地,深夜寒漏,四阿哥一襲單衣長袍,不冷麼?”
“弘曆,一介匹夫,受慣了風霜雨雪,身子已然麻痹了,自然不冷,娘娘,錦衣貂皮襲身,金銀鬥篷禦寒,為何會冷?”
“寒風摧樹木,嚴霜結庭蘭,銀冰垂樓宇,凱雪照孤人,哪裏會不冷的?”
“雨雪瀌瀌,見晛曰消,再冷的日子,也總會有春暖花開的時日。”與他對話雖然冷,卻總感覺與他有一股同命相連之感,而我也許還比他幸運一些,明明是這個顯赫皇家的一員,卻偏偏被遺落在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血脈相連的人在這城內榮華富貴,自身卻賤如敝履,如何能夠心服呢?同樣都是愛新覺羅家的子孫,為何弘晝與和兮可以得到皇上的眷顧,他卻隻能跟木頭似的撇在一邊呢?
“言之有理,守得雲開,自然能見月明,可若是就月明那一刹那,又有何意義呢?何況,雲彩成堆結塊,要讓它開,沒得風怎麼行呢?”我提點道,我雖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是我希望讓他知道我在想什麼?他隻是微微蹙眉像是在沉思。
眼見,皇後在宮中一手遮天,裕嬪又搶盡了我的恩寵,我再不為自己謀一跳出路,那誰也保不住我呢?何況,我再也不想把自己的命運交到別人的手中,抬頭看去,空中飄來一隻明亮的孔明燈,掛著長長的祈福玉帶,正款款朝禦河墜落,裏頭的燭火正在慢慢殞滅,我朝那結冰的禦河看去,白茫茫的一片,很好!很好!
“娘娘……”我無所顧忌地朝孔明燈隕落的地方跑去,弘曆見我已經踏入了禦河忙著喊道,我相信這禦河裏的水已經結塊成冰了,我的花盆鞋在踩著冰吱嘎吱嘎作響,滿人的習俗之中冰禧是至關重要的,我嫁入皇家這些年不可能不會,不過這紫禁城裏的冰不如城外護城河裏的厚,可以如履平地,禦河裏更是不行,因為紫禁城禦河裏的水都是與溫泉相連的,冰並不厚,越到中間水深之處就越薄弱了,未必能夠承受住人的重量,若是一個不留聲碎冰了,那小命就玩完了。
我就在這樣隱藏著不安全因素的禦河上跑著,心底竟然沒得一點點害怕,想起當年橫臥幽冥湖的勇氣,如今這算得了什麼呢?不想忍氣吞聲,不想苟且偷生,不想坐以待斃,那就隻能去搏一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