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1月20日,將是艾森豪威爾舉行就職典禮的日子。頭一天,他給克拉克拍去一封電報,讓他的兒子約翰回來參加就職儀式。克拉克當然慨然允諾,卻不明白,他為什麼如此看重他的兒子。更令知情者驚異的是,艾森豪威爾親自趕到紐約拉瓜迪亞機場去接他的兒子,而他的兒子並不願意回來。約翰說:“我剛剛榮升,如果我回來得太久的話,師裏會另外派人接替我的職務。我不明白,父親為什麼一定要讓我回來參加你的就職典禮?”
“沒有為什麼。”艾森豪威爾說,“也許為了你沒當俘虜,沒令你的老子難堪吧?”
約翰聳了聳肩,問:“那個‘跛腳鴨’罵你的朝鮮之行是‘煽動行為’?”
“哪個‘跛腳鴨’?”艾森豪威爾問。
約翰說:“杜魯門啊。當選總統一產生,他看守這段日子,不就是瘸了腳的鴨子嗎?”
艾森豪威爾說:“今天,我將與‘跛腳鴨’同坐一台車參加就職典禮,讓他最後風光一次。”
約翰問:“你不想結束朝鮮戰爭嗎?”
艾森豪威爾說:“我沒拿定主意,不打一下,不是顯得我太軟弱嗎?”他對兒子說了實話。而此刻成千上萬準備在他入主白宮的儀式上躬逢其盛的人們還正等待著他發布停戰令呢。
就職那天,天氣很好,溫度在零上五攝氏度,外麵一點也不冷。盛大而奢華耗資幾千萬美元的總統典禮,向來是華盛頓的一景。盡管美國總統沒有君主國家的帝王氣派,沒有鍍金馬車、戴羽飾頭盔的古典裝束的衛隊,但是那些穿緊身衣服的女樂隊員們,也給典禮增添了色彩。
艾森豪威爾與杜魯門同乘一輛車,這是多少屆儀式留下來的傳統。總統夫人穿著鑲銀邊的華麗裙袍,坐在第二輛車子上,從國會山沿憲法大道和賓夕法尼亞大街前行。華盛頓萬人空巷,擁護者們尾隨在儀仗隊後麵一起前進。
在聯邦車站,艾森豪威爾一隻手放在《聖經》上,誦讀誓言後,開始他的就職演說,依然是和平至上的調門:“……那麼,我們尋求的和平,不止是讓大炮停止轟鳴,也不止是避免死亡,和平就是一種生活方式。和平不止是精疲力竭的人們的歇腳站,它更是勇敢者的希望。”在這裏,他幾乎成了詩人和神父。
眾多杜魯門的崇拜者們在爭相與他握手、親吻,女人們爭先恐後,結果杜魯門的臉頰上印上了許多口紅印。他帶著滿臉的口紅印向人們揮手:“對於我來說,這是最偉大的時刻,因為我現在是杜魯門先生,一個普通公民。這是你們送我衣錦還鄉,我活到一百歲也不會忘記,我的一切煩惱都丟給那個人了。”他用手一指艾森豪威爾。
有個似瘋似呆的女人尖聲喊道:“你把戰爭的瘋病也給他了嗎?”
人群中掀起一片笑聲,杜魯門說:“連瘟疫都給他!”
艾森豪威爾在賓夕法尼亞大街一六〇〇號總統的床上躺了一夜之後,他又發動了朝鮮戰場上的冬季攻勢。
這時候他的選民們做何感想呢?
艾森豪威爾又打了四個月,他終於發現,他在朝鮮打不出歐洲40年代的奇跡,弄不好會把老本輸光。他的長處在於能夠審時度勢,及時抽身退步。他在國會發表長篇講話時,再次表示厭倦朝鮮戰爭,信誓旦旦地說要盡快促成板門店的談判。
這正是春暖花開的日子,板門店的草綠了又黃,黃了又綠,那裏又有了新的生機。
就在“三八線”上露出停戰的曙光時,李承晚發現艾森豪威爾比杜魯門更靠不住。無論在國際評論中還是在漫畫裏,七十八歲的老人李承晚都是個小醜的形象,他是美國人的傀儡,他忍氣吞聲三年多,現在再也不想當這個傀儡和附庸了。
6月9日,李承晚的忍耐到了極限。
李承晚像一頭憤怒的獅子,在地上走來走去,對他的部屬說:“我們不是他們罵的傀儡,過去不是,今後也不是。”
憲兵司令韓容楚準將說:“美國人要談判,讓他們去談好了。”
李承晚說:“我上月底給艾森豪威爾總統寫過信,我聲明,不容許他們不容分說地判我們死刑。”白善燁沉默著,此前他帶著十五名將軍訪美,昨天突然被提前召回,這也是李承晚的一個“眼色”,可美國人並不在意。李承晚說:“是的,我要美國人看看,我們到底是不是傀儡!我已向全體人員發出呼籲,希望我的人民支持我的生死決定。但是令人沮喪的是昨天,停戰的協議還是不管我們死活,通過了,隻差簽字。我們不能坐等,我已令元德容將軍擬定一個釋放戰俘的方案,要他們愛往哪去就往哪裏去!”
元德容說:“方案已擬好了。”
白善燁說:“這樣一來,美國會很惱火。”他知道這是在拆美國的台。
“我不管!”李承晚說,“我永遠不會接受克拉克的停火條件。大韓民國將繼續打下去,即使這意味著自殺也在所不惜。”
元德容把計劃呈上。幾個人正在傳閱計劃,電話響了,白善燁把聽筒交給李承晚,說:“克拉克的電話。”
李承晚說:“喂,是我。”
克拉克的聲音:“總統閣下,停戰協定在當前形勢下,已是定局。”
李承晚說:“隨便!不過,今後我將自由地采取任何行動。”
克拉克吃驚地問:“你的意思是,撤銷我對韓國軍隊的指揮權了嗎?”
“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李承晚冷冰冰地說,“我會事先通知將軍的。”
克拉克說:“我很遺憾。”
李承晚說:“為了我們韓國人不遺憾,隻好不管將軍是否遺憾了。”他重重地放下耳機下令說,“責令元德容、肖楚岩將軍馬上執行,在各個集中營,同一個晚上,釋放戰俘,我讓他們沒法正式遣返。”
李承晚的計劃真的付諸實施了。6月18日深夜,韓國憲兵對釜山九個戰俘營同時下手。一隊韓國憲兵潛行密蹤,來到一號集中營,四周一片漆黑。他們悄然地解除了兩名美國哨兵的武裝。桑永昌中校一揮手,人們上去剪斷鐵絲網,很快打開了缺口。憲兵衝入,打開集中營大門。麵對戰俘,桑永昌宣布:“我奉憲兵司令的命令,臨時占領該戰俘營,釋放所有你們這些戰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