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暖閣的阿蘿,隻把自己當做七歲小兒不曉事,半靠在萬事如意金絲大靠墊上,用個海棠雲紋錦被蓋在雙腿上,又讓旺財趴在自己腿上歇著。

旺財受了那麼一場折磨,如今蜷縮著身子總算睡去。

睡夢中的貓兒尾巴輕微搖晃著,兩隻小耳朵時不時擺動下。

“咱們都受了一場苦,所幸的是好歹保住了命。”她纖細的小手撫過旺財柔順的貓毛,想著自己在雙月湖底的日子,不由喃喃自語。

“別怕,以後阿蘿會護著你,再不讓你受欺淩,好不好。”

她半合著眸子,喃喃地這麼說,回應她的,卻隻有旺財肚子裏發出的咕嚕聲。

魯嬤嬤手腳輕巧地掀開錦簾,見這小人兒仿佛閉眼睡著的樣子,便沒敢驚動,示意底下人先把銀耳羹隔水溫著,等她醒來了再拿給她吃。

誰知道這邊魯嬤嬤剛一回首,便見二太太過來了。

“剛睡下。”魯嬤嬤福了一福,小聲回道。

她以前也是二太太房裏的,後來專管照料阿蘿,一直待在老祖宗身邊,倒反看著像是老祖宗的人,可是她到底月錢是從二太太房中支領的。

二太太點頭,卻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是徑自走進暖閣。

魯嬤嬤見此,忙命底下丫鬟取來了鏽杌,自己扶著二太太坐下,又奉了茶水給二太太。

二太太無心茶水,隻是透過暖閣裏的錦賬,看著裏麵半靠在金絲大靠墊的女兒。

繡粉的錦帳朦朦朧朧,屋子裏熏香稀淡地縈繞在耳邊,七歲的小女兒攬著那隻睡熟了的貓,可憐兮兮地蜷縮在錦被中,一張巴掌大的嫩白小臉兒泛著些許粉潤。

她輕聲問道;“這暖閣裏地龍燒得倒是旺?”

魯嬤嬤點頭,低聲道:“是,自從姑娘病了那一場,平日裏總覺得冷,若是不燒暖和了,她又做噩夢。”

二太太聞言,微微蹙眉,不過倒也沒說什麼,隻是靜默地坐在那裏,捧著那盞茶水,凝視著炕上躺著的女兒。

案頭上的滴漏在靜謐無聲中發出輕微的聲響,閉著眼睛裝睡的阿蘿,仿佛能聽到錦帳外母親的呼吸聲。

她是有些無奈,原本以為母親不過是隨意過來看幾眼,就該走了,不曾想竟留了這麼久。

想起哥哥所說的話,她是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母親。

七歲的她,和母親並不親,平日裏見了,也隻是叫聲母親,問聲安罷了。

如此煎熬了好半響,她小鼻子上都要冒出汗來,最後終於忍不住,假裝翻身,然後睜開眼來,故作睡眼朦朧地揉了揉眼。

胡嬤嬤忙上前伺候:“三姑娘,你可是醒了?”

阿蘿點頭,茫然地看向錦帳外的母親:“母親,你怎麼在這裏?”

說著就要下炕拜見。

二太太放下茶水,淡聲道:“不必了,你且躺著吧。”

話雖這麼說,阿蘿還是下來拜見了。

二太太凝視著自己這女兒:“身上覺得如何?”

“回母親,還好。”

二太太點頭:“既是曾落水,總是要仔細將養,女孩兒家的,莫要落下什麼病根。”

“阿蘿知道的,謝謝母親。”

七歲的阿蘿規規矩矩地回話,像模像樣地應答,稚嫩的聲音透著一本正經。

說完這個後,母女二人相對沉默良久,再無言語了。

胡嬤嬤見此,也頗覺得尷尬,便笑著道:“之前熬好的銀耳羹,正用溫水煲著,二太太可要陪著三姑娘用些?”

“不了。”二太太說話字都不帶多一個的。

胡嬤嬤無奈地望了眼自家姑娘,心中暗歎,想著這位二太太可真是個冷美人兒,平日裏少見笑模樣,如今見了自己親閨女,也是個麵無表情。

若說她根本心裏沒這女兒吧,巴巴地在這裏坐了一盞茶功夫,若是記掛著這個女兒吧,如今麵對麵,卻是連個帶熱氣的話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