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章(2 / 2)

“施主想必已經有所猜測了。”忘塵望向自己的叔叔,那個兩世將阿蘿從水牢中抱出來的男人。

他曾經恨過這個人,不過現在,回憶這兩輩子,他隻有感激了。

“施主的夫人,如今正懷有身孕吧?”忘塵不但不答蕭敬遠的問題,反而這麼反問道。

“是。”

“可知道是男是女?”忘塵繼續問道。

“現如今隻不過懷胎四個月,自然不知。”蕭敬遠並不知道忘塵為何問這個,不過還是如實回答道。

忘塵聽聞,笑了笑,卻是道:“夫人腹中胎兒,必是男孩,出生時,胸口有一紅痣。”

蕭敬遠微驚:“為何?”

忘塵歎息,之後苦笑一聲。

“因為上輩子,尊夫人曾經為施主生下一個胎兒,男,胸口也有一紅痣。”

蕭敬遠縱然多少有所預感,知道怕是自己上輩子心中存著那侄媳婦,如此不倫之事,實是他如今不敢想,但又不可不知,所以才來問蕭永瀚。

可是怎麼也沒想到,竟然還有這等珠胎暗結之事,當下心口震蕩,幾乎覺得喉頭一股腥甜。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是了,怎麼可能?上輩子的蕭敬遠,竟能幹出如此禽獸不如之事?

忘塵搖頭,苦笑,閉眸。

“施主,確實如此,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那個叫蕭永瀚的人,不是說心中無怨,是以對妻兒頗多疏遠,幾乎不敢正眼去看。不過怨完之後,他知道也怪不得誰,漸漸地也就試圖去忘記這一切。”

也是正因為如此,幾年的疏遠,再和好時,他忽略了,或者說,接受了她和以前的些許不同。

隻以為生育之苦,幾年疏遠,人終究是會變。

卻不曾想,人,早就不是那一個。

自己心心念念的掌心寶,其實早已經在水牢下煎熬度日。

“這到底怎麼回事!”蕭敬遠一步上前,冷眸逼問。

他是真沒法相信,自己怎麼可能做出這等事!

“是柯容。”忘塵語氣中頗有惆悵:“我傷了她,她恨著我,便故意要毀我至愛之人,那一日恰好七叔在溫泉別莊,我和阿蘿也去了溫泉別莊,這本來沒什麼,彼此避著也就是了。可是她卻用計支走了我,又在別院的茶水中下了藥,以至於叔叔和阿蘿有了肌膚之親。”

縱然他已經不是蕭永瀚,縱然他如今已是忘塵,可是提起那最後四個字,語音依然發顫。

“後來,叔叔知道自己犯下大錯,倉促離開,本欲遠離蕭家,從此後再不歸來,誰知南羅邊疆動亂,叔叔帶兵出征,我亦隨行。南羅邊疆動亂平息後,叔叔便留在邊關,一留十七年。十七年後,叔叔歸來,無意間碰見了阿蘿,或許——”

他盯著蕭敬遠:“或許你們說了什麼吧,以至於你一下子窺破了,這是假阿蘿,不是真的。”

蕭敬遠深深吸一口氣,攥緊了拳。

“然後呢?”

“然後叔叔查出了真相,揪出了柯容,從水牢中抱出阿蘿,隻可惜,為時已晚。”

蕭敬遠皺眉:“區區柯容,不過是個弱女子罷了,為了情仇,竟做出這般事來?”

忘塵低首,半響不言語:“她確實是個弱女子,弱女子懷抱巨寶,本無野心,可是或許我傷了她,或許是她往日活得太過卑微,以至於後來做出這等事來。”

“至於叔叔掌心的字,我也不知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木魚聲,念經聲,再次響起。

年經人的聲音,依稀帶著絲惆悵,也不知道多少經卷,多少木魚敲打,才能慢慢洗去那往日的不甘和絕望。

蕭敬遠木然地離開了這佛舍,走出了寺廟。

這個時候,暮鼓之聲響起,遠處的一輪紅日在山後散發出萬丈紅芒,將這遠離塵世的寺廟籠罩在一片輕紗之中。

一場劫難,有人死了,有人皈依佛門,也有人依然憤憤不平,而他,蹣跚地走在下山的路上。

他永遠不可能知道,上輩子的他用著怎麼樣的心情,又是用怎麼樣的方式,在手心刻上了阿蘿的名字,以至於這輩子他帶著這個字來到人世間。

不過,不管上輩子是怎麼樣的愛恨情癡,怎麼樣的恩怨情仇,他和阿蘿,這輩子終究締結了這段來之不易的姻緣。

“等著我,等我從南羅回來。”

他望向那籠罩在一片暮煙中的燕京城,那裏千萬人家,其中有一處,住著那個眉眼秀美的婦人,正抬手輕撫著隆起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