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在古木參天的月隕之森穿行了多久,突然,一陣巨響在無憂近身爆開,真可謂是驚天地泣鬼神,撼動天宇。無憂沒回首,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撩一下。她向來都不喜歡關心別人的事,更何況眼下這事十有八九還是個麻煩事。明哲保身才是正道。
“喂,老太婆……”
袖口忽的一緊,無憂步子一滯,歎了口氣,睜開眼睛,把目光轉向那隻死死地抓著自己衣袖的手,慢吞吞地道:“你死了沒有?”順著那隻白皙修長的手看過去,是一張精致得過分的小臉,一身張揚絢爛的紅色衣袍濺滿了鮮血,質地看起來還不錯,而且看他這一身仙氣純淨,估摸著是哪位上仙家的孩子。
那孩子即便是傷成這樣了,依然傲氣十足,也不喊救命也不叫一句痛,抿緊了嘴唇瞪著她,一言不發。無憂蹲下身子,與他平視,想了想,道:“要是你不想說話,就麻煩放一下手,我有要事在身,時間寶貴,謝謝合作。”
少年眼神凶狠地瞪著她,手裏還是緊緊地拽著她雪白的袖子。
無憂回視他,耐心勸道:“與其在這裏和我磨時間,還不如想想該怎麼躲過追殺你的人呢。”
少年的眼底閃過一道噬血的銳光,渾身殺氣凜然如刃,聲音也是森冷淡漠的:“他們都死了。”那語氣仿佛毫不在意,盛大的霸氣毫不掩飾的是對強大力量的追求渴望和對弱小而卑微的生命的不屑。
她摸了摸鼻子,訥訥地道:“那你就當我什麼都沒有說好了。不過既然那些人都已經死掉了,看你的樣子應該也不弱,沒問題的話,我就先告辭了。”
“喂,老太婆,你真的打算見死不救?”少年俊美的小臉上怒火三千丈。
……小鬼,你起碼也是個上仙吧,你見過有上仙是流血過多而身亡的嗎?
難怪這年頭的土匪流寇這般多,連仙界都成了這副德行,原來他們都覺得自己該是這般理直氣壯的。實在是世風日下。
無憂理所當然地道:“我當然是等你開口求我救你啊。”
少年漂亮清銳的眼睛瞪著她,咬緊牙關,臉色蒼白,看起來是打定主意不開口。
無憂看著他,歎道:“算了,欺負小孩子是要遭天譴的。為何我這麼心軟!”說著順手就把一顆拇指大小的黑色藥丸塞進他的嘴裏。
果不其然看到少年微皺的眉頭。
這是莫顏的藥,莫顏乃是六合八荒間最著名的煉藥大師,至於他為什麼這麼出名,藥效倒在其次,令他在眾多煉藥師中獨樹一幟的是他的惡趣味。將本來沒什麼味道的藥丸加工得令人難以下咽,這就是他的美學。
“這是莫顏的藥?”少年咽下口中藥丸,臉色稍緩,鬆開她的衣袖,艱難地起身盤坐在一旁。
嘖,果然是上仙家的孩子,真是有見識。
既然吃了藥,想來他的性命應該無恙了。無憂笑道:“呐,少年,我可以走了吧?”
少年恨恨地:“看來你是真不記得我了啊。”
“你認識我?”隨便遇到個人就是她的故人,她可不記得自己交友有這般廣泛。
“老太婆……記性果然差!”
老太婆……她想起來了。上次水君家辦喜事,她代表地府前去道賀,無奈遇上這小鬼,一口一個老太婆,叫得她覺得自己真的已經未老先衰。偏偏這小鬼還身份不一般,實在不好以下犯上。
“哦……我想起來了。太子殿下您走好,在下有要事在身,恕不能奉陪了。骨頭,別睡了,上路。”
這小鬼身份不一般,高攀不起,更惹不起。方才她態度著實惡劣,小鬼脾氣又孤僻,估計對她的印象不甚美好,還是走為上計。
少年漂亮桀驁的臉微微扭曲:“喂,老太婆,你真的要走啊?”
真是世事滄桑,一轉眼自己也被小孩子叫婆婆了……不是我說啊,少年,你究竟是從哪裏看出來我是老太婆的?看起來真的有這麼未老先衰嗎?再說,五千歲的身體對於神仙而言也不過是少女而已啊你知道嗎?!
無憂麵無表情地回過頭,道:“小太子殿下。”
這樣是以牙還牙的挑釁吧。
果然他又麵色不善:“我哪裏小了?”
無憂見好就收,斂住唇角,神情嚴肅得活像個老太婆:“對不起,鳳王殿下。”
不要用這種“對方死了全家”一般肅穆哀悼的眼神盯著別人啊喂!
“你這是什麼表情啊!”紅衣少年脾氣相當暴躁。
“當然是真誠的道歉和嚴肅的自我反思。”她誠懇地解釋,“有什麼問題嗎?”
“……”青涯抿著漂亮的薄唇,默默地把頭轉向一旁。
無憂想了片刻,問道:“青涯殿下,您有什麼打算嗎?”
“沒有。”
無憂耐心地開導他:“殿下受了傷,不宜在此久留。”少年金色的眼底晃過清銳不羈的光芒,將臉一揚:“就算如此,別人也休想拿我怎麼樣!”
你要是怎麼樣了,天帝非瘋了不可,怎麼可能會讓你怎麼樣。
無憂忍耐地看著他。沒關係,她沒什麼優點,唯一的優點就是能忍,不過是這種事情而已,不過是這種程度而已,她怎麼可能忍不下去。而且對方還是天帝他兒子,太子爺鳳王殿下,這樣一點點忍耐也是必要的吧。無憂笑道:“青涯殿下,需要無憂去通知一下天帝陛下嗎?”
少年不自在地把臉撇開,悶聲道:“此等小事,不用驚動父親。”
“哦。”
“喂,老太婆,你住哪裏啊?”聽到青涯居高臨下的口吻,無憂開始覺得大事不妙。這受了傷的小鬼該不會想到她家裏借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