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定是睡得太沉了,親愛的。”他說,“你知道我是誰啊,我是你老公,這是我們的房間,我們的家。”他伸開手臂,指向房間的四周,環繞一圈,似乎是要證明他說的話,“現在,我們的女兒好像發燒了,她需要媽媽。她叫米茜,如果這你也忘了的話。”
他向我伸出一隻手,像是本能般地,我握住他的手。
“好了嗎?”他露出乞求的目光,“求你了,凱瑟琳。”
我皺起眉頭:“對不起,你剛說你是……”
他歎了口氣:“你老公,凱瑟琳。我是你老公,拉爾斯。”
拉爾斯?這名字真特別。我認識的人沒有一個叫拉爾斯的。我笑了,想著我這腦子真有想象力。它沒有想出哈裏、埃德或是比爾,居然編造了一個叫拉爾斯的老公。
“好的。”我說,“等我一下。”
他握緊我的手,然後才鬆開,湊過來吻了我的臉頰:“我們一邊等你一邊給她量個體溫。”說罷,他起身出去。
我又一次閉上了眼睛,這一次夢境肯定會轉換了。
但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還在那灰綠色的房間裏。
我別無選擇,隻好起身,穿過房間。床的上方開了個天窗,床邊滑動的玻璃門似乎通往露台,房間旁邊緊挨著一個大浴室。我猜測,如果這個房間是真的話,整棟房子肯定很現代化。比我在丹佛的普拉特公園街區租的一室兩層公寓更現代化,肯定也更大。
我瞟了眼浴室。裏麵的設施呈淺綠色,擦得發亮,由鉻合金裝飾。長長的梳妝台前有兩個洗臉盆和一個有金點點的白色膠木台麵。梳妝台由淺色的木質櫥櫃組成,櫥櫃往下、往牆裏逐漸變小,梳妝台的台麵高度比靠近地麵處的更高。地麵覆著瓷磚,瓷磚上交雜著薄荷綠、粉色、白色的幾何花紋。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還在丹佛,但就算這是丹佛,也一定不是以前的普拉特公園了,從戰前開始那裏就沒有修過新建築。
我站在梳妝台前,打量著鏡子裏的自己,有些期待看到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誰知道這個凱瑟琳會是什麼樣子呢?但鏡子裏的我和真實的我一模一樣。矮小,豐滿,紅金色頭發煩人地卷在額前。無論我多頻繁地清洗、定型,這煩人的鬈發依舊亂蓬蓬的。我伸手撥弄頭發,看到左手無名指上戴著一隻戒指,金色的婚戒環繞著一顆閃亮的鑽石。哦,當然了,我的腦子真樂觀,想象出的老公能買得起這麼大的鑽石。
我翻了翻櫥櫃,找到了一條疊好的海軍藍浴袍,我穿上剛剛好。係好腰帶,我走進門廳,去找那什麼拉爾斯和他生病的女兒米茜。
麵前的牆上掛著一幅大型彩色照片,照片的位置是設計好的,從臥室裏就能看到。照片上是一幅山景——太陽落到地平線上,山頂後麵印著金光和紅霞,照片的左側,黃鬆木高聳入雲,占據了整個畫麵的長度。我在科羅拉多州長大,一直在那兒生活,但我不知道照片上是哪兒,我甚至不確定這是不是落基山脈的風景。
我正思考著,突然有人從右邊抱住了我的腰。我掙紮著恢複平衡,盡量不摔倒。
“噢——”我轉過身來,“不要這樣。要時刻自己站穩,你已經這麼大了,不能再靠在別人身上,讓別人抱起來了。”
什麼?說這話的女人是誰?不可能是我啊!我從來不會說這樣的話,想都不會想。
我低下頭,看到一個小男孩抬頭看著我。他長著一雙拉爾斯那樣敏銳的藍眼睛,留著簡單的短發,卻掩不住額前的紅褐色鬈發。他皮膚幹淨透亮,奶油般的小臉上泛著蜜桃似的緋紅。他長得像是牛奶或者雪糕廣告裏的小男孩一樣。真的,他就那麼可愛。我看著他,心都要融化了。
他鬆開我的腰,立馬道了歉。“我太想你了,媽媽。”他說,“我從昨天開始就沒見到你。”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又想起這是在做夢,於是朝他笑了笑,俯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決定隨著這個夢走了。幹嗎不呢?到目前為止,這兒是個舒適的地方。
“帶我去找你爸爸和米茜吧。”我說,牽著他胖乎乎的小圓手。
我們走過客廳,上了半層樓梯。上麵是個女孩子的房間,牆壁刷成了康乃馨粉色,裏麵放著一張小小的白木床,低矮的書架上塞滿了圖畫書和動物標本。床上坐著一個有著天使般麵容的小女孩,和牽著我手的小男孩長得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她麵露愁容,兩頰發紅。她和小男孩差不多高,我不會估計小孩的年齡,但我猜他們五六歲,可能是雙胞胎。
“媽媽來了!”天使男孩說,他爬到床上,“米茜,媽媽來了,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米茜小聲啜泣著。我在她旁邊坐下,摸了摸她的額頭,燙得嚇人。“哪裏不舒服?”我溫柔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