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大戶人家娶親嫁人挺講究,門當戶對或者小攀高枝。窮人家也要門當戶對,還要知根知底,派上幾個人,在相親後到對方莊子裏走一走,聽一聽莊子裏的人怎麼個評價這戶人家,還有打聽打聽這個人咋樣。聽說,以前也有清河村的人來訪親的,是不是席春花她娘的事,太遠了也搞不清了。往往訪親暗地裏進行,叫暗訪更為合適。一般大夥都知道要訪親,但也忌諱這麼做。那就訪著可以,不要讓人家逮著。
席春花爹一直跑海子,和老舅莊裏人混得熟,那裏有好多人都是一起趕海子的。大老爺們圍在一塊喝點小酒,聊點錢財女人的事再平常不過了。老舅莊裏的老賴子跟席春花爹一起十多年了。風裏雨裏的沒少吃過苦。
海上天氣還好,出門的時候沒什麼大動靜。臨近傍晚,下起了大雨,刮起了風。正在吃著飯的席春花爹和老賴子一群船工,趕緊放下碗筷。
“收網啦!收網啦!”席春花爹大喊起來。坐在船頭吃飯的其他船工眼看雨越下越大,把饅頭塞到懷裏,往船兩側跑去,每人守住個栓網船柱子,從腰裏抽出個繩頭,把自個兒死死栓在船柱子上。
“飆起來!飆起來!”老賴子給拉網的兄弟們打氣。風也越刮越大。
“二楞子啊!二楞子啊!船頭壓住了,穩穩地壓住陣。”席春花爹睜不開眼,被衝到船上的海水和打在臉上的雨水澆得快張不開嘴了。他對著開船的二楞子不停地喊著。船一直是席春花爹開著,剛換手吃飯。風、雨、浪地就一起上來了。海上的天氣多變難測。也不是無規律可言。席春花爹在海上飄了十多年了,海上風浪見多了,找到了頭緒。怕就怕這些後生們,見得慣晴天船穩的,碰著浪高船飛的就慌了手腳。
風浪太大,想衝過去的席春花爹寸步難行。一個轉身被風浪推到幾步開外。再抬頭一看,老賴子正抓著一根繩子掙紮著,再不拉他一把,估計掉到海裏了。這麼大的風浪,小命肯定不保,恐怕死無全屍。
席春花爹拚命衝了過去。一把抓住繩子,一條腿死死夾著桅杆。其他船工看到了,一堆人湊了過來,才把老賴子拖到船上。
“命賤啊。不想活了。”席春花爹大發雷霆。大夥都拉著船上的繩子,圍坐在一起,抱團抵抗風浪的肆意妄為。
“有張網跑了,俺沒抓著。船老板怪下來扣工錢了。”老賴子申辯。
“命末了。網要幹啥?工錢有啥用?買棺材啊?人都葬海裏了。“席春花爹一口水一口水地咽下去,一大口一大口地說著。這一說,老賴子沒話講。
“哇”地一聲。圍坐著的四達子大哭起來,嘴裏念叨著。“他奶奶的,船老板不是個東西。把俺當人了嗎?啥個命,狗都不如的賤命。這麼個拚命,到底為啥子啊?”
“封了你丫的嘴。為啥子啊,為你丫老娘有錢看好病。為自個活命有口飯吃。”席春花爹心裏明鏡似的,這個關口上,千萬不能壞了大夥的士氣。後麵,還有沒有更大風浪過來,他一點數也沒有。有一點,他心裏十二分地清楚——不管多大風浪,碰到多大難處,十多年都過來了,最重要的就是自個有個精子神。沒了這個精子神,東海龍王也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