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離西大門口最近的一個不算大的院落,裏麵有一排平房、一道圍牆,屋邊和圍牆邊有一圈平整的水泥走道,剩下的是一塊方整的長滿青草的低窪地,這樣的院落就是西大的西伯利亞。院落裏麵沒有樹,院外才有。院落外邊的樹不止一棵兩棵,那簡直是“密林”,密林裏邊是西大養雞場。這一地帶如都稱作西伯利亞或分別冠以“西伯利亞”,如:西伯利亞密林、西伯利亞養雞場、西伯利亞宿舍或居民區還比較合適。與其說這個院落是西伯利亞,還不如說它是建築工地上的民工房,與民工房不同的隻是它的內裏,即它的住戶不是民工,而是西大的青年教工。
西伯利亞是青年教工們的集體宿舍,二人一間或三人一間,每間一樣大小,門窗大小、式樣也相同,廚房連公用的都沒有,公用衛生間與衝涼房倒是有連在一起的二三間。有一陣子西伯利亞多了一個叫做巍巍的異類居民,那是一隻黑裏帶灰的花斑鵝。巍巍從小就常常被主人抱在懷裏一直到大,主人抱著它就像親媽媽抱自己的孩子。巍巍很乖,在主人懷裏依偎著,一動不動地享受主人的愛撫,或隻是躺在主人懷裏瞧著主人看書或作別的事。它可能早已忘記鵝媽媽是什麼樣子,而把主人當作媽媽了。如別人問“你這鵝養多久了?”那回答可不是“養了多少個月或多少天。”而是“巍巍才半歲呢!”說完了總要低頭親一下那鵝寶寶。
鵝媽媽上班時巍巍就被關在筐裏,媽媽一下班,巍巍就跟在身邊,甚至連洗澡也跟著,隻是讓它站門外。每當這個時候特別有意思,巍巍在門外等得不耐煩時就猛叫,邊叫邊要進去。裏邊的主人也使勁喊:“巍巍,不要進來!不要進來,巍巍!”衝涼房的門是不到底的別說一隻大鵝,就是一條大狗也能進去。這時,洗手的、打水的、排隊洗澡的都眼瞪瞪看著,看它到底敢不敢進去。“巍巍到底是公的還是母的?”人們在不希望巍巍進去的同時也這樣猜想著。如果它是公的,它要進去或者已經進去都是不可原諒的,因為裏邊的“媽媽”是女的啊!“巍巍!不能沒有規矩!”,“巍巍!要尊重女性!”,“巍巍!不要犯錯誤!”在場的人心裏嘀咕著,隻是沒有說出來,直到它媽媽洗完穿著睡裙出來,看熱鬧的和擔心的才走開。
巍巍的入住似乎給冷冷清清的西伯利亞帶來了意趣和生機,巍巍被關起來的時候就什麼也不吃,它媽媽說:“巍巍在抗議,它絕食呢!”說著趕緊把它放出來,那眼神、那口氣儼然像虧待或委屈了自己孩子的母親。
很多年過去了,巍巍的媽媽和所有的青工們早已搬出來了,西伯利亞後來成為進修生的宿舍直到這幾年校園大改建,整個西伯利亞地帶也就都不複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