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這兩部電影隻是最廣為人知也是人們在來到聖塔莫妮卡碼頭時觸景生情最容易想到的罷了。聖塔莫妮卡碼頭還在更多的電影,電視,乃至歌曲中出現過。而正是由於有了這些“形而上”的東西,才賦予了聖塔莫妮卡碼頭以更多的意味,也才使聖塔莫妮卡碼頭顯得如此不一般。實際上,美國的太平洋西海岸有很多這樣的碼頭,但都沒有聖塔莫妮卡這座碼頭如此有名。

當然,這裏不僅是阿甘跑步的盡頭,也是昔日被稱作“美國大街”和“母親之路”的66號公路(ROUTE 66)的盡頭。在20世紀三十年代經濟危機中,為了謀生,無數的美國人開著車載著自己所有的家當從東部沿著起自芝加哥的66號公路來到加州尋找夢想,而聖塔莫妮卡的海濱就是66號公路的盡頭。因此,在碼頭上還立有一個不小的66號公路盡頭的路標,在出售紀念品的小店裏也有不少關於66號公路的東西。而在我看來,這個標誌不僅僅是66號公路的盡頭,也是美國的盡頭,大海既終止了66號公路從東向西的延伸,也中斷了美國人在曆史上所習慣的自東往西前往陌生的世界尋夢的道路。這也正是聖塔莫妮卡碼頭為何變成了一座樂園的原因,人們在絕望中渴望的常常是歡樂而不是痛苦。旋轉木馬,過山車,摩天輪帶給人們的那種眩暈的脫離現實的感覺足以讓人們忘記眼前那漫無邊際的太平洋,讓人們暫時忘記由此帶來的孤獨,隔絕與沒有希望的痛苦。正是來自於這種絕望的渴望,興建於1909年最初隻是用來鋪設越過浪花的管道以排除城市汙水的聖塔莫妮卡碼頭才會在1916年逐漸被拓寬並變成這座如今猶在的人工樂園。

而這時再看聖塔莫妮卡碼頭下麵的沙灘上那些排列得整整齊齊的十字架,好像又有了一番意義。這一個個十字架似乎是手握長矛的遠征的十字軍戰士的隊伍,那些折戟沉沙的戰士們雖然肉體已逝,可他們的夢想就像麵對大海的那些十字架一樣,繼續向遠處的大海不屈不撓地張望。它仿佛表達了美國人對大洋彼岸的世界的那種綿長而幽怨的鄉愁,像不時衝上沙灘的潮水一樣永遠無法止息。盡管每一個美國人在美國都有自己的故鄉,可幾乎每個美國人的原來的故鄉都在美國之外,那才是他們揮之不去如同夢寐的真正的故鄉。正因為美國人來自世界各地,因而他們對世界所產生的鄉愁遠勝於任何一個國家的人。而太平洋和大西洋的阻隔,不僅使他們的這種鄉愁更加濃烈,也使他們對世界事務的熱衷超過任何國家。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哪一個國家的人與“世界”聯係這麼緊密。其實,他們的“故鄉”並不真的在美國,而是在“世界”之中。

世界上,也隻有在美國,你才能遇到那麼多的來自世界各地的人。雖然,他們都是美國人。

而說到底,聖塔莫妮卡碼頭隻不過是這樣一幅表達美國人的各種複雜的情感的景致罷了。但它也因此獲得了自己的意義和價值。

2012br3br6於ISLA VISTA 新大溪地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