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局長在那裏下著命令,薄鳴卻出神地看起屍體照片來。那種比對方式最耗時間了。最好能從屍體上找出什麼代表性特征,這樣能把比對的範圍進一步縮小。現在展現在她麵前的,正好是屍體手部的照片。她的目光緩緩地滑過那白皙的手背、細長的手指。當她的目光落在她的指甲上時,忽然渾身一震,覺得這個指甲的花樣,好像在哪裏見過!
死者指甲的花樣很獨特,是乳白色的底子上畫著粉紅色的玫瑰,玫瑰周邊還有一圈金線。薄鳴有一個特點,就是隻要是獨特的東西,看過後都會深深地記在心裏。她飛快地轉動著思緒,告訴自己要盡快想起來,很快她眼前一亮:“請大家等一下,也許我知道她是誰!”
屍體很快就被證實是曼蓮俱樂部的首席“小姐”梅姐,本名張梅花。當薄鳴扮作風塵新人和梅姐見麵的時候,梅姐用兩根玉指夾著一根煙,煙火照得指甲上的金邊玫瑰一明一暗,曾給她留下很深的印象。事後查明,梅姐指甲上的花樣是她自己設計、高價請人特製的。本市僅她一人使用。
薄鳴立即大膽地推斷,餘下兩人也可能是性工作者。有老警察提出異議,薄鳴則堅定地說:“我並不是因為這是一宗連環殺人案,就認定她們都是一樣的身份。從凶手行動的心理特征也能推斷出她們的身份。刀刺代表著厭惡。用刀具毀損死者的隱私部位隻能代表死者肯定是因為和性有關的問題招致凶手的厭惡。而用刀具傷害麵頰則證明凶手厭惡她的容貌。什麼人能因為性和容貌招人厭惡呢?隻有性工作者!”督辦的副局長對薄鳴的思路表示認可,下令先按這個方向查。
調查是多方協作、同時進行的。曼蓮俱樂部的相關人士很快被傳訊。第一個被傳訊的是曼蓮俱樂部的老板娘麗莎。都年過半百了,還叫“麗莎”,也不嫌肉麻。平日她很囂張,但一到傳訊室氣勢立即倒了下去,坐在那裏可憐兮兮地弓著身子,緊張地擰著自己的手指頭。她這副經不起事的模樣和傳聞中在曼蓮俱樂部的強勢很不相稱。也許她隻不過是個拋頭露麵的棋子,還有高明的人物在暗處垂簾聽政。
“我不知道她昨天晚上去哪兒了,”她怯生生地說,“她好幹私活。”
由於是俱樂部給小姐們提供了場子,所以按規定小姐每接一筆活就要給俱樂部一筆提成。有很多小姐不滿這條規定,所以經常在場外接活。這樣就極大損害了俱樂部的利益,而且這些客人大部分還是她們在俱樂部認識的,因此俱樂部嚴禁她們做這種事,但是屢禁不止。梅姐是曼蓮俱樂部的首席小姐,老板娘對她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案發時間麗莎正在家睡覺,沒有不在場證明。要論殺梅姐的動機她也有,隻是嫌疑還不明顯,先調查著。
第二個被傳訊的人就是天哥。他是梅姐的好朋友。梅姐遇害的時候據說他也在家睡覺。本來像他這樣的紅牌晚上也不應有閑的時候,可他湊巧那天不舒服。
也許是職業的關係,他到哪裏都注意保持著帥氣的姿態,但在今天這種情況下就顯得欠扁。偏偏他還以一副哀怨的眼神看著薄鳴。薄鳴的眉梢在不耐煩地跳動,她繃著臉冷聲冷氣地問他:“張梅花為什麼要給你打電話?你們在電話裏說了什麼?”
梅姐的手機已經不知所蹤,但通過她的號碼,在電信局查出她那天晚上失蹤前打出了三通電話。一通是給天哥的,一通是給她一位企業家主顧,另一通則是給一個團圓卡用戶,目前還沒查明身份。
“她說她今天很累,再接一個就不做了。”不知是不是為梅姐死亡而哀傷,他的眼睛水汪汪的,因此格外會放電。那哀怨的眼神簡直勾魂攝魄,連一同訊問的警察都在下意識地咳嗽,而薄鳴卻不動聲色地接住了他的目光。她可不是沒經過事的人。她若無其事地順著他的目光審視著他那膚質很好的臉孔。要論動機的話他似乎也有很充分,尤其是做連環殺手的動機。因為他的身份是牛郎,出於對自己處境的憤懣和對自己的厭棄感,很容易把憤怒轉移到和自己處境相似的小姐身上。這乍一聽似乎不可思議,但從犯罪心理上分析完全可能。他極有可能在潛意識裏把小姐當成他們汙穢生活的象征,並把她們當成自己的重疊。他厭惡這種生活,厭惡自己,所以對她們發泄怒氣。為什麼不對自己和其他人發泄怒氣呢?因為人都是懦弱的,小姐很弱勢,更“適於”發泄怒氣。而且任何人都不願對自己發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