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樹洞裏的毒蛇(1 / 3)

警察們竭力調查那幾個新發現的死者的人際關係。一般的情況下,連環殺人案的罪犯都會認識其中的一個或幾個死者。因為連環殺人案的凶手犯案的時候都是由心虛走向自信,一般是在先殺死自己可以掌控的、熟悉的死者之後,逐步走向膽大,再將魔爪伸向陌生的獵物。每個死者都會有一組社會關係。憑空多了八個死者,就多了八組社會關係,如果再考慮它們之間的交彙組合,就會衍生出無比龐大的調查範圍。更要命的是調查到現在還沒有發現這八個死者在社會關係上有什麼共通點。同事們都忙得焦頭爛額,薄鳴知道自己加入也未必會立即促成突破性進展,況且她曆來喜歡保持自己的步調,於是就留在辦公室裏梳理已有的線索。

她梳理的是“文物案”那條線索。伊長青因為盜賣文物而死,可以和孫亞男聯係起來,由此也可以和木長齡聯係起來。孫亞男是因為湊巧才被連環殺人的凶手殺死的麼?還是連環殺人案的凶手和盜賣文物案也有關?

由此薄鳴不禁又想起了木長齡死時的樣子:那種絲襪的捆綁法可以和色情從業者聯係起來,看起來也像是連環殺人案的凶手做的事。當然了,也可能是在故布疑陣。

而伊長青因為曾經對著孫大官所收藏的屍體畫過畫,所以又能和孫大官聯係來,也因此和張源(張平)聯係了起來。張源可是這個案子的嫌疑人——但是薄鳴就是無法認定他就是嫌疑人。她總覺得他有點像是被人構陷的。她需要找到證據證明這一點。

由此可見,伊長青是這個案子的關鍵人物。由此可以推定,和他有關係的人也是這個案子的關鍵人物。想到這裏她不禁又想起了初雲,心裏猛地一沉加腦子一蒙。對此她隻有懊惱地笑笑,暫時不去想他,再去想和伊長青有關的人和事。

有同事認為圖上的項鏈和牆角的那朵毒百合都是伊長青畫出來給初雲暗示的,薄鳴卻認為不是這樣,因為這兩件事都太過從容,甚至還有點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的味道,實在不像是一個深陷危局急於求救的人做的事情。

所以——薄鳴輕輕地垂下眼簾。給出這個訊息的人,應該是熟知伊長青的行動,想向外界揭露這個案子,卻不擔心伊長青安危的人,而且他對於是否要揭露這個案子,恐怕也是猶疑不定的。最後,他應該是熟知伊長青畫畫的技法,能畫出和他差不多風格的畫作的人。如此說來,跟伊長青學畫畫的人,應該是頭號懷疑對象。

薄鳴深吸了一口氣,走出辦公室,準備去調查伊長青的學生,卻看見初雲就等在她的門口,見到她時眼睛亮汪汪的,似乎有話要說。

“你有事嗎?”薄鳴看到他後感覺很怪異——因為就是他把她心中的豹子拴了起來——竟然能把她的豹子拴起來。

“想請你幫個忙。”初雲倒是難得地很正經。薄鳴仔細看了看他,竟發現他的眼中似乎有淚膜,看起來頗感傷的樣子。

“我想去祭奠一下我的伊雲阿姨……今天就是她去世的日子。這些天太亂了,我差點忘了……剛剛才想起來,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嗎?”

薄鳴一怔,感到心頭一陣緊縮:如果初雲如她之前懷疑的,是“引領”這個案子的人,那他現在就是要引領她去自己布下的陷阱。不過這種緊張倒激起了她大無畏的豪氣,決定跟他去——有時候跟隨敵人的步調,再伺機反製,也是取勝的一種辦法。

他們便出了警察局。現在已經是傍晚,天擦黑了。因為之前發生的一連串恐怖殺人案的關係,現在路上已經罕有行人。黑暗無聲無息地浸染著街道,在角落和陰影處沉澱,又似乎在那裏悄悄活化,真給人一種走向另外一個世界的感覺。初雲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還沒打烊的喪葬用品店——沒辦法,中國人總是無法毫無依托地表達哀思。

“還是買點鮮花吧。”薄鳴看不過去,如此勸他。初雲答應了,又找了一個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花店,買了一束白玫瑰。

“這有點不大像祭奠對吧?”初雲對著薄鳴淒然一笑,“隻是……伊雲阿姨生前說她最喜歡白玫瑰,可是沒人給她買過一朵……所以……”

薄鳴苦澀地一笑,不知道該說什麼。按理說,他對伊雲的感情這麼深,如果凶手殺害這些妓女是為了給伊雲生祭的話,他也有很大嫌疑,她對他應該更加警惕才是,可她的心偏偏被他對伊雲的這份心意軟化了。

初雲也是去了伊雲吊死的那棵樹那裏——看來那棵樹更讓他感覺那是伊雲生命的“終點”。因為這裏已經沒有什麼居民,初雲在這裏公開焚燒紙錢,倒也沒有什麼人提出異議。他燒上紙錢,再把鮮花供上,默默地祝禱。他的臉映著火光,被鑲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顯得那麼地純淨,卻也那麼地稚嫩,就像一個年幼的孩子。薄鳴知道他又回到了當時的年紀,心裏微微一動,接著微微一酸。在人的生命中,總是有那麼幾個節點,當你想起它時,就會迅速地回到那個時候,不管你已經多大,或者經曆了多少事。

初雲終於睜開了眼睛,伸手撫摸那個樹洞。見此薄鳴不由得心中一緊。然而初雲並沒有把手伸進樹洞,而是向上撫摸,忽然“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