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1 / 2)

我家的臥室不大,隻放得下一張大床,一隻床頭櫃和一張書桌,我與家明結婚的最初半年裏,家明還在部隊沒有轉業。我嫁給他的理由完全是因為他的英武和帥氣。我是個唯美主義者,我當初認為他是我所能找得到的非常般配的丈夫了,我絲毫沒想到兩個人生活在一起合不合得來的問題。

有一個秋天的夜晚,家明的身體在黑暗中在我的上麵模糊地晃動,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鑽了進來,我看到床前牆上裝著我們結婚照的一個鏡框,我就奇怪地想我怎麼會與他合在一起呢?他究竟是誰?為什麼讓我感到既熟悉又陌生呢?

我的目光在臥室的四處漫遊,我的目光沒有什麼新鮮的感覺。臥室一覽無餘的枯燥乏味,就像我本身的婚姻生活。它缺乏浪漫的情趣,一味地腳踏實地地上班、買菜、做飯、帶孩子。可我的內心老是想起戀愛時期的浪漫歲月,想起那時的我乳房豐隆,形狀姣好,兩條像舞蹈演員一般修長的腿,柔軟而富有彈性。我想起這些的時候都在睡夢裏,我浮想聯翩地消失了日常性,滿以為自己一覺醒來就會光彩照人、才華出眾,在陽光下流溢著成功的喜悅與光澤。

我是一個喜歡做夢的女人。可像我這樣有了孩子的女人再做夢,就會讓人感到不現實和可笑。家明就喜歡常常把我的不現實看成神經兮兮的有毛病。其實夢是對現實的逃避,現實中無所不在的失望,就像灰塵一樣沾在我們的生活中,把我們掐得精疲力竭,心灰意冷。我曾經有許多個無夢的夜晚,我的眼睛直直地望著窗簾團在一邊的皺褶,內在的精神痛苦就像一陣雷雨浸透了全身。

我記得那個晚上臥室的空氣沉悶壓抑,由於無夢我心裏亂槽糟地一直無法消散四肢的疲憊和腰酸。我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家明覆蓋在我身上我就有了一股無名之火在胸中竄動。我盡量克製不讓它爆發出來,可我知道我這股無名之火已經壓抑得很久了。

那個晚上我對家明身上男人的氣味特別反感。說實在我從來都不喜歡聞他身上的氣味,盡管他的氣味沒有什麼不好,但我總是側過頭去。我的床邊不遠處就是窗台,那裏長年擺著四季調換的盆景,有時是夜來香的花香吹進來,有時是桂花的花香吹進來,它們彌漫了整個臥室,使家明的氣味混合於花香之中,變得容易讓我接受。

然而那個晚上卻不一樣,夜來香的花香已經沒有了,家明覆蓋在我身上忘乎所以,氣味直衝我的鼻子,就像被人強奸似地艱難地忍受著。這時候我總催他:快一點。可他好像根本沒有聽見,他猛烈地撞擊我,他臉上的汗水滴在我的眼睛上和嘴角上,使我立即想到它們會像那一股又粘又稠的流體一樣肮髒地進人我的體內,我的內心便充滿了厭惡。

我厭惡地睜大眼睛看著他的臉,我發現他的臉已由變形而浄狩,完全與平日判若兩人。於是我又一次想到他像一頭野獸,他那麼長時間壓在我的身上,把我的骨頭都啃得吱吱作響,如果再這樣下去,我覺得我一定要被他啃死了。

我一定要推翻他。我閉上眼睛屏住呼吸,用盡全身力氣一下就把他掀翻了。他十分意外,他從地上光著身體爬起來,已經沒有欲望了。

他說我他媽的你怎麼會這樣?我歉疚地說,我不知道會這樣,我隻想翻個身。他聽了我這樣說就不吭聲了。我知道他並不是一個性虐待者,他全部的發泄是一種本能,亦是一種對我身體的喜歡。

把家裏的存款全部取了出來給芳芳買了一架珠江牌鋼琴,這種純高檔的貴族奢侈品,哪裏是我們窮人家消費得起的?可尺寧願節衣縮食也要培養芳芳彈鋼琴,她還說這就是大家閨秀與小家碧玉的不同。

現在小小的客廳放了一架大鋼琴,每天晚上芳芳這雙小手閃爍著柔光在雪白的琴鍵上,敲打得叮咚叮咚地響,我就沒法看電視了。我一沒法看電視,就隻好去武林廣場散步。我散步時眼前就會拂動著芳芳彈琴的影子,也會聽見黑夜裏回蕩著的琴聲從遠到近,又從近到遠地澆灌滋潤著芳芳,然後我眼睛一眨仿佛看見芳芳已走進輝煌的大廳,演奏晚會裏響起雷鳴般的掌聲,還有鮮花。這些本來離生活比較遙遠的東西,一下被X做夢般地弄得具體而超現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