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戴麵具的愛人
可是他們的對話,她在門外早已聽得清清楚楚。她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哭出來了,但是她忍耐著,竭盡全力的,不想讓書淇有任何負擔,感到任何罪過。她想成為他生活裏的一道風景,而不是罪過。
這天璦蓁下班後剛走出大門,書淇便攔在她的麵前。
“怎麼又是你?”璦蓁不冷不熱地說。近期碰到韓書淇的次數多了,她說話也越來越不客氣了。
“是啊,又是我。”書淇拉開車門,“上車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你。”
璦蓁站著不動,“可是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麼事情會很重要。”
書淇站到她麵前攔住她,低聲說:“如果是關於鬱帷源,關於長河集團的債務,也不重要嗎?”
璦蓁猛地抬起頭,“你到底想幹什麼?”
書淇雙手插在口袋裏,依舊淡淡地說:“我隻想和你聊聊。”
璦蓁冷冷一笑,“我討厭別人調查我的過去,然後裝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樣子。”
書淇站在她身後說:“那我也討厭我自己明明知道一些事情,卻還不得不為別人保守秘密。”
璦蓁震驚了,也沉默了。
汽車穩穩地向前行駛。
“可以選擇的時候,你似乎不喜歡處在視野空曠的地方,是因為難過的往事嗎?”書淇不動聲色地問。
璦蓁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也始終不看他一眼。
書淇停頓了片刻,繼續他的問題,“我想這不是因為鬱帷源吧?”
璦蓁充滿敵意地看著他,“你對別人的不幸,是不是有著狂熱的興趣?”
“你這個習慣是小時候留下的陰影吧?是因為十一歲那年的那場事故吧?”
璦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樣子,桑檸告訴了你不少事情。不過論公論私,這都不在你管的範圍之內。”
“不關桑檸的事,且我還知道更多。”汽車在四環上飛馳,不一會兒便下了四環,向郊區駛去。書淇漸漸加快了車速,風聲和他的聲音混雜著傳到璦蓁的耳朵裏,“長河集團最近一連串的狀況,是不是你的傑作?”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當然知道。”書淇緊追著,“你是想把長河集團整垮嗎?你想報複她當年在毀約之後又動用她的人脈把鬱帷源的公司推向絕境?難道,你向林亦軒靠近也是你布好的一個局?”
璦蓁覺得自己掉進了冬日裏的深淵,渾身冰冷。這在別人口裏隻是幾句話,在她的心裏卻像一切痛苦被複習了一遍,放大了幾百倍。
璦蓁的臉上掠過絕望的表情,“對不起,讓你失望了。我從沒有想過要傷害林亦軒,也和長河集團的客戶資料泄露事件一點關係也沒有。我也想知道原因。”
“你的話顯然沒有足夠的說服力。”書淇把車停在一塊空曠的草地旁,轉過頭看著她,“你必須停止做那些傻事了。你的報複不會成功,且沒有意義。我今天能夠發現,不久後許靜如和林亦軒也會發現,你這麼處心積慮,到頭來可能能夠傷害的隻有自己。”
璦蓁見他知道了這麼多事情,也沒必要再死守了。她沉吟片刻說:“我早已經沒有將來了,我所擁有的隻有過去。過去沒有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書淇說:“你有的。隻是你一直麵向著過去,背對著將來走路,難免會撞到別人,自己也終會摔倒。林亦軒是個好人,不要做出傷害他的事。”
“正因為不想做出傷害他的事,所以才要抓緊時間。”璦蓁歎了口氣,“我不知道如果他知道這一切後會怎樣,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現在長河集團表麵繁華,財務上危機四伏,我手裏握著長河集團許多重要秘密,隻要我一動手,長河集團就會麵臨前所未有的麻煩。不管你是敵是友,如果你不想玉石俱焚的話,就請保守住這個秘密。現在公司裏似乎已經有人暗中和我作對了,這是一個不好的預兆,所以我必須加快我的步伐。”
書淇疑惑地說:“這麼說來,長河集團客戶資料大量被泄露的事不是你做的了?”
璦蓁搖頭,“我說過了不是。很容易懷疑我是嗎?”
“是的。讓長河集團吃足了被對方背信棄義毀約的苦頭,太像你報複長河集團可能用到的手段。”
璦蓁笑了笑。她盯著書淇,揣摩著他的來曆,“你到底是誰?”
書淇也注視著她的眼睛,“我是天上派來的,你命定的人。”
“那你會幫我嗎?”
書淇道:“不會,但是我也不會強迫你停手。我希望你有天自己明白了,自己停下來。”
亦軒走進許靜如辦公室時,她正坐在辦公桌前,臉色陰沉沉的。亦軒輕輕合上門,許靜如點頭示意他坐下,亦軒便在椅子上坐下了。
“財務報告出了什麼問題?”
許靜如伸手遞給他,“你自己看看吧。”
亦軒翻了翻,皺起眉頭,“奇怪,每天的賬麵流動看起來都沒有問題,可是為什麼一綜合起來就差了這麼多?”
“是啊。”許靜如道,“這可就不像是偶然的失誤了。”
亦軒又認真地審查了一遍,“會不會是誰挪用了公司的資金呢?”
許靜如道:“如果真那樣倒再好不過了,我們頂多開除一個員工,或者把他送去公安局,可如果不是這樣,麻煩就大了。”
亦軒沉默著,說:“放心吧,我會把這件事情查清楚的。”
許靜如問道:“怎麼,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可疑之處?”
“沒有。”他起身往外走,“回家吧。”
許靜如又在身後叫住了他,並走了過來,“亦軒,關於你和璦蓁的事情,我曾經反對過你們的交往,但是現在想想,還有什麼比你喜歡更重要的呢?忙完這個冬天,明年開春我希望可以給你們舉行訂婚典禮。這孩子聰明能幹,人也漂亮,還算配得上你。”
許靜如就是有這種本事,凡事到了她那裏,就立刻沾染上功利主義色彩,盈虧損益,清清楚楚。故而亦軒的臉上並沒有露出喜悅的笑臉,而是聲音低沉地說:“我上次說過,不用急著辦這件事情。現在最重要的是先解決長河集團的一些問題,至於我們的事,我會好好處理的。”
“好好處理什麼?”許靜如笑道,“公司的事情你永遠處理不完的,它永遠會有新的問題。但是你自己的事情卻一分鍾也不可以耽誤。”
“媽……”亦軒依然麵帶難色。
“別再想了,反正也是春天的事。現在先做好手頭的,否則怎麼擔當長河集團的未來呢?在這裏我和你外公傾注了一生的心血。”
和亦軒談完話,許靜如回到了家中。在商場打滾多年,這點小小的問題絲毫不能撼動她的正常生活。她進屋時,亦凡正在後麵的花園裏儲存花種。花園下的那棵金葉榛變成了光禿禿的枝幹。亦凡從鴿子架上爬下來,給家裏的哈士奇換上厚厚的棉被,再把小鋤頭整齊地擺放在工具箱裏。
天氣真冷。她搓搓手,回到屋子。房門虛掩著,像是被風吹開了。她走進房間,順手關上房門,來到書桌前麵,書桌上擺放著她的日記本。真糊塗,平日裏都記得收好的。亦凡一拍自己的腦門,打開抽屜,把它鎖進櫃子裏。
她不知道,許靜如那天為何想到進入她的房間,再碰巧看到那本日記的。
第二天,許靜如便讓亦軒邀請書淇來家裏用晚餐。書淇也沒有拒絕這份突如其來的邀請,而是欣然赴約。許靜如特意讓林遠峰早點回家,讓亦軒帶上璦蓁,家裏比起往常分外熱鬧。
見到書淇對亦凡而言是一個意外,但她的神經立刻緊張起來。想起之前母親反常地到自己的房間來幫忙挑選衣服,亦凡突然明白了她的用意。她怯怯地低下頭去,臉紅到了耳根,見大家在沙發上坐定了,便想逃回房間去。
許靜如叫住了她,“亦凡!”
亦凡狼狽地回頭。隻見許靜如的臉上露出了平時少見的和藹,一字一句都充滿了溫柔,“一點禮貌也沒有嗎?還不快過來和韓先生打個招呼,虧得上次人家還幫你。”
書淇的目光投向了她,微笑著,溫柔而生動。
亦軒和璦蓁的目光也次第向亦凡投來,他們似乎漸漸明白了事情的由來。亦凡踱步到書淇跟前,靦腆一笑。書淇看著她,報之以和藹之色,轉身從那一大摞禮物中抽出一份,遞到她手中,“亦凡小姐,真高興又見到你。這個是給你準備的,希望你喜歡。”
亦凡驚喜地接過來,緊緊地抱在懷中,用目光告訴了他她的感激。
亦軒見狀,便轉頭對著書淇說:“亦凡平日裏很少出門,那天多虧遇見你。”
書淇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嘴裏卻說:“話說反了,倒是我那天多虧遇見了她!”
一行人便走進飯廳。
許靜如笑道:“韓先生,你和我們公司在公是合作夥伴,在私,和亦軒又是朋友,應該經常來家裏走動走動。”
亦軒錯愕地看著她,好奇她的邏輯是從哪裏推導出來的。書淇卻並不在意,答道:“當然。您叫我名字就可以了,不必客氣。”
許靜如不勝欣喜的樣子,“好啊,這樣更親切,更像一家人。”
亦凡的臉再次紅了。書淇卻沒有看她,他的目光投向璦蓁,微笑著應和,“是的,更像一家人。”
沉默的亦軒也說話了,顯然他對書淇有更多的疑問,“韓先生是在法國長大的嗎?”
書淇又看了一眼璦蓁,回答道:“我是在美國長大的,畢業後才去的法國。”
“真是年輕有為。”林遠峰目光不無欣賞地說,“現在像你這麼肯奮發向上的年輕人已經很少了。”
“林伯伯過獎了。”書淇笑著,“亦軒就是一個,淩小姐也是。”
許靜如又說:“亦軒和璦蓁明年春天會舉行訂婚典禮,希望你到時能參加。”
書淇又掃了璦蓁一眼,依舊笑著,“我會的。”
許靜如終於迫不及待地展開她的問題了,“像書淇這麼出類拔萃,應該有很多女孩子喜歡吧?”
書淇笑答道:“許董您猜錯了。我太忙了,一直沒有工夫考慮感情的事。”
林遠峰笑著說:“這可不行,年輕人事業為重自然是好的,但有了好的姻緣也要好好把握。事業和愛情這兩個人生的主題,一個也不可偏廢了。”
書淇恭敬地看著林遠峰,“謝謝林伯伯,我會的,也一直在尋找的路上,隻是像亦軒這麼幸運的人並不是那麼多。”
林遠峰卻誤會了,“是啊,璦蓁確實很優秀,自然是亦軒的福氣。不過世界上有很多優秀的女孩子,尤其是在中國,以後碰到好的機會,可不要錯過了。”說罷,他慈愛的目光落到亦凡的身上。顯然,他也參與了這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