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裝癱拒入曹營,密謀大計(3 / 3)

兩個世交舊誼的好友就這麼各懷心思地對麵相坐了好一會兒,還是司馬防先開口說道:“這樣罷——張君,為本座這個秘密洞倉之事,實在是大大地勞擾了你和屬下差役。本座願付三百石糧食、一百匹絹布、六十筐銅銖以致歉意,如何?當然,這些禮物就交由張君一人經手自行處置。本座相信,張君必能將此事辦理得十分妥帖的。”

張汪聽了,更加覺得那個洞倉來曆不凡,臉上並不露異色,爽朗一笑道:“司馬公這是說的哪裏的話啊?我粟邑張家與您司馬家世代交好,還用得著您這麼客氣嗎?那些東西,張某一文也不要!您不必這麼多禮,隻是,您那洞倉鬧鬼之事,外麵的人聽了覺著蹊蹺——張某自今而後當然是不會前去打擾的了!可是,若有其他人動了別樣的心思,那就有些難說了!須得多加小心才行……”

司馬防聽得張汪話裏有話,臉上笑容微微泛動,款款言道:“難為張君為我司馬家顧念得如此周全……聽得張君此言,想必你心中已有什麼滴水不漏的妙計了?”

“說有什麼‘妙計’,張某是絕當不起的。”張汪把頭搖了又搖,麵有難色,“當然,張某一定會將司馬公此事掛在心頭細細思量,為您最後找出個萬全之策來。隻不過,張某近日亦有一樁頗為煩憂之事,恨不能把一顆心劈成兩半來左思右想啊……您還得容張某再緩幾日……”

“是何難事竟讓張君如此煩憂?”司馬防何等聰明,一聽之下立刻便單刀直入問道,“張君既有心為本座金刀穀洞倉之事分憂,本座自會盡力竭誠為張君煩憂之事解難!”

“唉……這個事說來讓張某煞是臉紅啊!我那個閨女,司馬公是認得的,名叫‘春華’,如今已到了婚配之年,偏偏卻找不到一個可意的人家……”張汪仿佛觸動了自己心底最深處那根神經,一談到這事兒便哽咽了起來,“張某身為人父,愛女心切,實是不能不為春華的終身大事憂深思遠啊。”

“原來是這事兒啊!”司馬防聽罷,沉吟良久,才緩緩答道,“張君這樁煩憂之事啊,先前朗兒也曾給本座談起過。隻是眼下許都時局混亂,待到一兩年後天下初安,他一定會在朝廷中為春華侄女覓得一戶有名有望的好人家的,那裏的貴胄公子倒是不少,春華侄女又才德兼備,必會配得一個如意郎君的。張君,你實在不必太過煩憂。”

“司馬公與伯達賢侄能如此體念張某的這番苦處,張某甚是感激不盡!”張汪用袍袖拭了拭眼角的淚痕,喟然又道,“其實,在許都那裏去高攀什麼名門望族的,張某倒沒這個奢望。張某對閨女的這樁事兒一直是這麼看的:一是男方的情形,必是我張家熟悉的,若有世交舊誼是最好;二是男方的門風,能夠以詩書傳家、以才學立業。這兩條要求若能達到,張某便心滿意足,別無他求了!”

這一下,連傻子也聽得出張汪的意向所指了!司馬防麵上表情如秋風拂池,皺起了層層漣漪。沉吟了許久許久,他才緩聲問道:“本來,本座亦並非拘於家世門第之見的庸儒,對於春華侄女的賢淑馨德,本座也是甚為喜愛的。隻是,張君你看,我家朗兒年歲太大,隻怕配不上你家春華;我家孚兒又立誌三十而立之前不談婚嫁之事。”

“仲達呢?”張汪脫口而問,“仲達與我家春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張某素來對他是十分喜愛的……”

“仲達?你問的是我家仲達麼?”司馬防張大了口,滿麵的愕然之色,“張君莫非還不知道?半月之前,我家仲達突患風痹之症,已是臥床不起。依醫師所言,他雙腿筋脈僵滯、起居不便,非但連官仕之事再也做不下去,而且日後自存自理都是很難啊——”

“怎麼會這樣?”張汪隻覺雙耳裏頓時嗡一聲響,震得他一陣發暈,“不會吧……不會吧……怎麼會是這樣?這事兒我得趕快跟春華說說去……”

突然“癱瘓”又新婚

片片白雲在一碧如洗的天空上悠悠飄過,牽引著司馬懿的視線漸行漸遠,仿佛一直飄行到天的盡頭……

司馬懿半躺在臥室裏靠窗的那方榻床上,抬眼遙望著窗外的天穹,陷入了深深的思索當中。

這短短的四個多月裏,時勢猶如白雲蒼狗,變幻莫測,一瞬間已是鬥轉星移,許多事情都變得麵目全非了:正當司馬懿挾“肅貪除奸”之美譽,躊躇滿誌地準備跨入許都,在仕途上有所作為之際,曹操擅殺國舅董承、縊死董貴妃的消息猝然傳來,一下讓他有些猶豫了!從權謀之術的角度來看,無論許都城中真實的情形怎麼樣,曹操在這個時候突然以一己之名而公然擅殺董國舅、董貴妃,都是極不明智的貿然之舉!這會讓他背上與董卓一樣“專權跋扈、欺君肆威”的惡名的!那麼,他既是負有這等惡名,今後在與袁紹、劉表、馬騰、劉璋、劉備等人的交鋒之中,又豈能繼續在“奉天子以討不臣”的名義上占得優勢?你曹操的“不臣之跡”已赫然昭著,又能憑恃什麼去討伐別的也有“不臣之跡”的諸侯呢?你和袁紹、劉表、袁術等“悖逆之臣”又有多大的區別?如此一來,曹操在政治名譽高度方麵的優勢已大為削弱!正所謂“有道則競於德,無道則競於勢”——那麼,素以“忠君愛主、匡扶漢室”而自詡的曹操,幾乎便把自己的政治美譽度降低到與袁紹、袁術之流的水平上去了!然而,單就一個“勢”字而言,曹操又如何抵擋得住兵強勢眾的冀州袁紹?唉!曹操也算英明睿智,居然在此大敵當前之際出了這樣一記錯招,把自己置於四麵孤立之境,實在是可嗟可歎!

在那般思考之後,司馬懿暗暗抑住了入仕之念,在與父親司馬防、大哥司馬朗多方商議之後決定:鑒於當前許都時局尚不明朗,曹操又犯如此草率之失,且荀彧、楊彪等漢室骨幹之臣,是否會如先前一般鼎力支持曹操,而今也難說得很,河內司馬氏便隻有潛伏下來,隱入幕後靜觀其變,然後伺機應變、審慎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