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我就看見久不住校的杜文諾在床上躺著玩手機。她一見著我,說道:“今晚上這雨下得,我好不容易打上車,到了校門口都差點回不了宿舍。還好遇上王奎,他倒有義氣,把手裏的破雨傘給我,自己先跑了。我靠,那還真是把破雨傘,我走到一半,傘被吹得隻剩下一根傘柄。姑奶奶我在狂風暴雨中舉著傘柄,不是等著被雷劈嘛。你說那王奎是想幫我還是害我啊!”
我心情本來就不錯,說道:“他是想泡你。”
“泡我?泡我怎麼不送我到宿舍啊?不然被雷劈的就是他了。不過他那個爆炸頭發型,也跟被雷劈了差不多。要真劈了,也看不出來。”杜文諾撅著嘴說道。
我一邊倒水,笑著說道:“你怎麼這麼損啊。王奎怎麼惹你了?”
“純屬看不慣他拉低C大的外貌平均線還不自知那樣兒。”
我說道:“你還別說啊,王奎可是一直演繹著C大版的《美女和野獸》呢。他雖然長得磕磣,女朋友都是天仙兒啊。人家必然是有一技之長的!”說完我喝了口水。
“你是說他器大活好啊?”
“噗——”我實在沒忍住,噴了一地水。
過了會兒,杜文諾坐了起來,忽然盯著我說道:“紀晴冉,你是有什麼好事兒瞞著我吧?”
“什麼好事兒?”我眉開眼笑地問。
她撲過來,掐著我脖子說道:“你現在滿臉春色關不住呢。我要一不注意,你這枝紅杏都得結出杏兒果來,回頭被人做成了杏仁粉,你還幫人數錢呢!”
我哈哈地笑,收了收臉部肌肉,說道:“文諾,他回國啦!”
“誰啊?”
“馮佳柏!!!”我大聲地說出這個在我心底藏了十年,快要醃製成幹兒的名字。
杜文諾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我說道:“真的,他回來了!”
杜文諾站了起來,走過來一把抱住我說道:“哎呀,冉冉,你趕緊出牆吧,做成杏仁糕,杏仁泥,杏仁水我都不管啦。我靠,老天終於開眼了。唉呀,我都有要嫁閨女的感覺了。你說我是不是得準備縫幾床被子做幾件首飾啊?”
我跟著也樂了起來,可想到“嫁閨女”,我想著那張怨念的結婚證,心裏又鬱結了。
我想起這一陣子一直沒來得及問杜文諾的問題,忙問道:“文諾,你最近是不是和季澤清走得挺近的啊?”
杜文諾轉過臉來,說道:“怎麼啦?你還沒嫁出去呢,就關心起我的人生大事來啦?我這兒且著呢。”
“怎麼了?”
“我也說不上來,都是我主動去找他,他倒是每次都彬彬有禮的樣子,話說得一點瑕疵都沒有,可就是讓人接不上話。你也知道,我這人裝不了聖潔,人家說得跟唱誦似的,一會兒說佛禪,一會兒說古典樂,我腦子裏都是這個八卦那個秘聞,上不了台麵。”
我皺著眉想,季澤清從來沒跟我說得這麼精深的東西啊。難道他覺得我配不上這麼高雅的東西,不屑與我談?
我安慰她道:“你要不行,現在惡補一下唄。現在熏陶熏陶還來得及。”
杜文諾扁扁嘴,說道:“熏陶?怎麼沒熏陶啊?我陪我爸去盧浮宮看《蒙娜麗莎》,你猜我爸怎麼說?他說:唉呀,不就是女人發騷嘛,有什麼好看的。幸好人家聽不懂中文。咱家就這基因啊,再怎麼熏也就那樣了。”
“那怎麼辦?”
“走一步算一步唄。至少人家現在還單著呢。隻要他沒女朋友,我就還有希望。”
我脫口而出,問道:“那人家要是已經結婚了呢?”
杜文諾翻著白眼說道:“人家才26歲,你看現在的青年才俊,哪個這麼傻就早早躺到婚姻的墳墓裏的?再說了,季澤研要是知道她哥哥結婚了,怎麼還可能撮合我們?”
說到季澤研,不由歎道:“那個季澤研好像挺依賴她哥的,是不是有戀兄情結啊?”
杜文諾說道:“她依賴她哥也能理解。聽說兄妹倆小時候被人綁架過。那時季澤研才三歲多,還沒開始記事兒呢,季澤清也才六歲。”
“綁架?”我想念哈佛的人果然注定有傳奇的人生,這麼小就遭遇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嗯,那時候季叔叔在政府衙門當差,剛升職,就碰上了C城最大的土地開發糾紛案,他雷厲風行地解決了,也得罪了一批人,所以才遭此橫禍。聽說綁匪是把他們兄妹抱上車的。綁匪沒什麼經驗,也看著他們年紀小,一上車就掉以輕心,鬆了手。季澤清這時看見窗外有行人經過,居然抱起季澤研把她從車窗扔出去了。那麼小的奶娃子,別的孩子在這時還穿開襠褲呢,他就能有這麼大的力氣和魄力,真是不同常人。”
我睜大眼,覺得這故事實在像警匪片,不過男女主角實在是迷你了些,像是動畫版的追殺案,有著強烈的違和感,讓人不敢相信。
杜文諾繼續說道:“綁匪看到少了人質不說,還被人發現了,把火氣全都撒在了季澤清身上。話又說回來,季澤清畢竟才六歲,哪兒受得了那種虐待?後來警方破獲的時候,季澤清說話都不利索了,一結巴就結巴了三年。”
我想起季澤清說過他晚上了好幾年的書,竟不知有這麼慘烈的真相。
“後來,季叔叔為此還辭了職,專心幫孩子看病。據說試過不少方法,到第三年,還聽從心理醫生的意見——為了讓他回到綁架前的生活,人為地把一個九歲的孩子送進了一個陌生的幼兒園裏。你想,把一結巴送進正常的幼兒園,不得受人嘲笑,更加讓人有陰影?季叔叔也是病急亂投醫了,那時候國內的心理醫生也是二把刀,所以啊,還不如不治呢。”
我問道:“那後來治好了麼?”
杜文諾白了我一眼,像是我問了個特別白癡的問題:“沒治好他能滔滔地跟我說佛禪說古典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