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澤清把笨重的李善軍扶進屋,擦了擦汗,看了一圈房間,沉默了。過了會兒說道:“你們住一起?我看見你的筆記本了。”
我胡亂地說著:“也沒有,唉也算是吧,其實,也不是。唉……”
他沒有耐心聽我說完,問道:“那你給我開個房間吧。多少錢一晚?”
“錢倒不是個問題,關鍵是房間鑰匙被鎖進錢箱裏了。我沒有錢箱鑰匙,隻有李善軍有。”
季澤清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你是說,他每個月給你上交錢,然後你把錢鎖起來,再把鑰匙給李善軍?為什麼?”
“啊……”我真沒想到季澤清的商場頭腦這麼清晰,一下子把握住經濟命脈的事情了。我想了半天,道:“這……這可能跟情趣有關……”
季澤清看了我好久,才蔫蔫地道:“行吧,我都不知道你現在想法這麼離奇了。也許我從來沒和別人談過戀愛,不知道情趣這個東西,該是什麼樣的。”
我臉滾燙滾燙,不知該如何作答。隻好轉著話題道:“那這樣行不行?你跟李善軍睡床。反正我寫小說經常通宵,要不我在旁邊看會書得了。”
季澤清一口拒絕。
我說:“黃城太冷了,也不能讓李善軍睡地板啊。”
季澤清反問道:“你都讓人家大雪天跪外麵了,怎麼就不能睡地板了?”
我無話可說了。難道我現在找老板娘商量一下?
季澤清又問:“這裏有多餘的被子嗎?
我點頭,從櫃子裏翻出兩床備用的被子。季澤清把一床墊在地板上,一床鋪在上麵,說道:“你就這麼睡吧。”
“那你呢?”
他沒好氣地說道:“你們既然住在一起,為什麼不弄張雙人床,這樣我也能和李善軍擠一擠。這也是情趣,是嗎?!”
我被他說得更是無地自容了,但我堅持讓他睡地板,而我趴在桌子上寫寫稿件就行。
季澤清說:“你要是趴桌子,那我也趴桌子。我不喜歡看你熬夜。”
我被逼得沒辦法,說:“那咱一塊兒躺地板吧,反正也不是沒一起躺過。”
季澤清看了看李善軍,回頭看我:“這……這不太好吧?以前是以前,現在你新歡舊愛的,要是明天李善軍醒過來……”
我徹底惱了,今天這覺還睡不睡了?我說道:“你別管了。什麼新歡舊愛。明兒個李善軍要是說什麼,讓他接著去外麵跪著去,行了吧?放心吧,人家不會打你的。”
說著我把被子一掀,就躺了進去。季澤清猶豫了一下,也躺了進來。
因為是單人被,兩人湊在一床被子上,還真有些擁擠。我隻好側過身,背對著季澤清,閉上眼睛裝睡。
過了很久,身後沒有了動靜,我悄悄爬起了床,坐在寫字台邊,插進了U盤,開始續寫《跪著愛,躺著愛》。今天季澤清出現在我麵前,我的很多感覺又回來了,趁他在,我多寫點,省得將來忘記。
我剛寫了幾行,季澤清坐在地上問我:“寫什麼呢?”
我忙把U盤一把,扔進抽屜道:“沒什麼,我把你吵醒了?”
季澤清指了指李善軍,說道:“是他讓我沒法睡著。”
此刻的李善軍鼾聲如雷,我無奈地聳聳肩,說道:“要不你把他拖外麵雪地裏去吧。我也沒辦法了。”
季澤清說道:“你下來躺會兒吧。你要不習慣,我出去走走。”
我說道:“出去走走?做臘肉呢?”
季澤清苦口婆心地說著:“熬夜傷身,你下來吧。”
我被他一勸,隻好又重新躺到地上。這一次季澤清躺得離我老遠,整床單人被下就剩我一個了。
我在心裏歎了口氣,終是舍不得。我把他拉了過來,他還想往旁邊蹭,我一把抱住他,靠在他的肩上說道:“別動了。就跟在黃城高中的宿舍一樣。那時也是單人床,咱也不是睡得好好的嗎?”
季澤清就不動了。我聞著他身上若有若無的香水,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和滿足。這兩年來,我時時在回味這樣的時刻,今晚重溫了一遍,很快便入了夢。
季澤清可能走了很遠的路,或者他也和我一樣,喜歡和習慣了和我相擁入睡,他也很快睡著。我們倆就跟以前一樣,四肢繞在一起,睡得安穩,直到李善軍大聲的噴嚏把我們吵醒了。
他驚慌地看著我們,指著我們道:“你——你們——”
季澤清像做錯事的孩子,說道:“昨天晚上沒有鑰匙,我沒有地方睡,所以……”
李善軍還是結巴著說:“那——那你們剛才抱——抱在一起——”
李善軍的思想一直很保守,他很討厭未婚同居的人,為此他不接待沒有結婚證而又想住在一個房間的異性朋友入住。現在他睜眼看到我和季澤清睡在一起,難怪會震驚成這個樣子。
我說道:“你昨天醉得要死,還是季澤清幫你扛起來的。你那叫一個重,季澤清為了你差點閃了腰。”李善軍的弱點在於強烈的報恩心態。我這麼一說,李善軍的重心一下子轉移,立刻說道:“那——那真是對不住了,我沒有說什麼過分的話吧?”
我笑道:“那不好說,你自己慢慢琢磨吧。”
我給季澤清掃了個眼色,他就乖乖地出去了。我也跟了出去,帶他去盥洗室洗臉刷牙。這裏沒有24小時熱水,現在就我一個客人,集成的大功率熱水器已經關了,平時洗臉之類的用水全靠暖水壺。
我把熱水兌好,試了試水溫,把毛巾遞給他。
季澤清接過來,突然問我:“紀晴冉,你生活得這麼艱苦,甘心嗎?”
我說道:“以前讀黃城高中時,我也不是這麼過的?”
他說:“那不一樣,那時是客人狀態,你待一段時間就會離開的。可現在,你在這裏定居下來了,會想念外麵的世界嗎?”
我說道:“會啊,我可想坐好車,住好房,有一大堆人伺候我,一個人給我喂飯,另一個人給我捏腳。誰說不想那是裝逼呢。可是,那不是我能受得起的。我平民老百姓,過這種清貧日子,也該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