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行崇寧按開燈,門廳玄關的燈光正好射在桌麵那個地球儀上,他瞄了它一眼,下巴仰了仰,伸手拿指尖輕輕一撥,正麵轉到大西洋。
葉佳楠突然就恨死這個地球儀了。
朝客廳走了幾步,行崇寧陡然定住,最後一步邁出了右腳,又收了回來,皺緊了眉頭。
感覺他好像記性不好,這下才想起來家裏還擺著一堆亂攤子。
他一臉頭疼地對葉佳楠說:“你記得把客廳收拾幹淨了以後再走。”
“我為什麼要收拾?”
“這是你弄髒的。”
“你剛才不是攆我,要我馬上走嗎?你自己找你的鍾點工。”
“這個時間,我上哪兒去找鍾點工?”他來氣道。
“那你忍忍就好了。”
“忍不了。”他說。
“那你自己掃。”她說。
行崇寧沒有繼續說話,而是將目光定在了某處。
葉佳楠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那是沙發旁邊掉落的一塊木頭,不規整的長條形,大概跟電視機遙控器差不多大,遠遠看去就是一塊朽木,記憶中應該是她“潑血”的時候從他手中碰掉的那個重物。
沙發前那個被扔在地上的玻璃瓶子還倒著,裏麵剩餘的一點血液已經變成了黑紅色,四周一片狼藉。那塊木料的表麵也濺了一滴血跡上去。
行崇寧迅速瞥了一眼四周,糾結地收回視線。
“我允許你多住一天。”他說,“你馬上把客廳給我弄幹淨。”
切——
誰稀罕。
她冷笑著說了句:“謝謝,行叔叔,我心領了。”
“多住兩天。”他抬高了報價。
“其實很簡單啊,你自己打盆水擰個毛巾,趴在地上擦擦就幹淨了,也不至於惡臭,就是聞起來很腥,毛巾記得擦了之後在盆子裏多搓搓,估計能把一盆子的水都染成跟血水一樣。你要趕緊啊,不然時間久了地毯沙發什麼的,還有你那塊寶貝的木頭,萬一血滲進去,就再也弄不幹淨了,後悔也來不及了。”
葉佳楠不說還好,一說起來行崇寧都覺得自己的胃液在翻滾。
她一邊說一邊得意揚揚地托著那隻掛著繃帶的胳膊往自己房間走。
他看了一下腕表上的時間,還不到四點。
他不是個喜歡用私事麻煩別人的人,更何況這個時間無論哪個家政都沒有開工。但是,他覺得自己一秒鍾都忍受不了,若不是他白天畫的那些才畫了一半,又不願意挪動它們,讓人碰亂,他鐵定馬上鎖門走人。
行崇寧看了眼自己那塊躺在血泊中的木頭,想了想,最後有些咬牙切齒地說:“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葉佳楠的動作停下來,背對著他,問道:“但是你還要住這裏?孤男寡女的,多不好意思。”
“我隻是最近白天在這裏用一下二樓工作室,晚上你下班回來看不到我。”他用手指揉了揉鼻梁,有點疲憊地回答。
“那你今天晚上怎麼在?”她轉身問。
“今天是例外,我工作的時候沒注意時間。”他按捺住脾氣解釋說。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我這麼傷著,好幾天都上不了班,你知道的,我們老板被你的事情都快煩死了,天天叫我們加班,他會把我開除了的。”葉佳楠的嘴角揚起來。
“我讓方助理替你請假。”
葉佳楠知道什麼叫見好就收,於是她壓下嘴角,斂容正色地對著他,裝著一副不甘願的表情說:“成交。”
“給你二十分鍾,”他說,“你先收拾我那塊沉香木,不然要毀了。”
她對他比了個OK的手勢。
行崇寧這才放心地上樓去換衣服洗澡。
葉佳楠看著他的背影,摸著自己被磕腫的臉,心裏卻樂開了花。
小樣——看姑奶奶我不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