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東京。
正是櫻花染遍天下的時候,大街上公園裏處處彌漫著櫻花的香氣,惹人想入非非。
臨出門的時候,你對著鏡子打量自己,唇膏有點紅,眼影不夠深,你改妝,定妝,一切都變得妥當適度了,田中櫻子,你往何處去?你問著鏡子裏的自己,你有點不認識自己了,鏡子裏那個化過妝的女人如此嫵媚動人,真的是你嗎?多少年你都不曾這樣化妝,這樣打量過自己了,你沒有時間,你在東京新聞社當記者,又在大學研究一個有關人類行為學的課題,你的男朋友山田次郎跟你合作這個課題,你試圖通過這個課題弄清楚人類究竟要在地球上創造什麼,不論是硝煙戰還是經濟戰,人類在獲取大量的物質享樂的同時卻忽略了人本身最真實的需求,人類本身到底需要什麼呢?你跟山田次郎的合作是愉快的,你們自認為碰到了人類行為學從未觸及過的難題。可最近你的心情很鬱悶,課題研究也擱置了,因為二戰期間侵華日軍的性質問題,山田次郎與你產生了嚴重的分歧,在他看來,日軍二戰期間進入中國境內是對東亞病夫的拯救,而你則認為那是徹頭徹尾的侵略,是人類自身邪惡力量的張揚,山田次郎為此跟你爭吵起來,“人類行為學不摻雜倫理道德,你這是偏執。”
他吼著,甚至掀翻了桌子,把一套精美的茶具打碎了。
你看著一地的碎瓷,心痛得哭了,這套茶具來自中國,是中日關係改善時,當年作為日本首相的田中角榮叔叔去中國訪問時帶回來的禮物,叔叔去世前送給了你,同時還跟你講了二戰期間作為一名侵華日軍,他在中國的所作所為,並囑托你如有機會去中國,一定幫他完成一樁心願。
你一直忙於自己的課題研究,並與山田次郎沉醉於愛的海洋,叔叔的囑托使你無暇顧及,當山田次郎在你麵前如洪水猛獸般咆哮時,你才忽然醒悟原來你與山田次郎之間是存在著根本的分歧的,那就是對人類和世界的認知。於是,你想把課題停頓下來,也就是把你和山田次郎的愛停頓下來,然後你要遠行。
難道真的去中國嗎?就為了考證叔叔田中角榮二戰期間曾在中國長江流域的一座縣城充當“侵略軍”,從而你可以跟山田次郎證實自己的觀點是正確的。
作為日本兵的田中角榮二戰期間入侵的中國地盤叫天浦縣,它位於長江的北岸,這座縣城是通往古城鄴市的必經之地,你叔叔田中角榮當年隨部隊開進天浦縣城,在又燒又搶的混亂中,從當地一位書畫家的手裏掠奪了一幅書畫,後來得知這幅書畫是中國當代書壇一位書畫家所作,現在這位書畫家在日本書壇被尊稱為“當代草聖”,日本書壇領軍人物青山山語曾於上世紀八十年代奔赴中國大陸專程拜訪了這位書畫家。據說這位書畫家用羊毫筆為青山山語寫了一幅字,青山山語佩服得五體投地,立刻揮毫寫下“當代草聖在此翁”幾個字。
你此行的目的是去驗證叔叔田中角榮所掠的那幅書畫是不是香港蘇富比拍賣行春季起拍會上拍出的價值280萬美元的《秀春圖》,因為叔叔說那幅中國書畫家的作品在他的手裏隻存了幾個小時,就被他的頂頭上司掠去了。
叔叔田中角榮二戰結束後返回日本,過了數十年居然當了日本首相,中日關係改善之初,田中角榮第一次訪問北京,中國總理周恩來用茅台酒宴請田中角榮,席間,田中角榮無意間看到牆壁上懸掛的一幅字畫,忽然發現與自己當年在長江流域的天浦縣城掠奪的那幅畫作的筆墨十分相似,便忍不住問:“總理先生,貴國怎麼舍得把這樣的字畫懸掛出來呢?這位書畫家已相當有名氣了,不怕被人偷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