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對麵就是一家煙酒雜貨店,老板禿頭,肥肚,我進去後他打量著我問:“需要點什麼?”
我說:“滅蟑螂的藥。”
他走到一節貨架前,掃視了一眼,拿過一瓶“全無敵”遞給我。
我隨之問:“這藥效果如何啊?”
“好得很呐。”他說。
我看看“全無敵”,一邊掏錢一邊說:“我媽媽不讓滅蟑螂,她說滅一命來世會被蟑螂索一命,六道輪回呢。”
老板肚子一挺,昂著禿頭說:“你不殺它它殺你,一樣的道理,蟑螂傳播病菌,誰不知道?”
我拎著“全無敵”走回家,我媽媽正在淘米,她兩眼盯著我手中的藥瓶說:“你想奪蟑螂的命嗎?”
我說:“媽,您先出去一會兒,這藥噴出去,您聞了會頭疼的。”
我媽媽氣咻咻地盯著我,兩隻眼球都快瞪出來了。她用食指指著我的腦門說:“龍池,你下輩子也會變成蟑螂,被你藥死的蟑螂變成了人,也用藥噴你,一命索一命。”
“那好哇,那我就早投胎了,出了蟑螂道,再變成人。”我說著舉起“全無敵”,準備噴藥。
我媽媽站在原地不動,用手指著自己的腦門說:“有本事你往我的臉上噴,這幾隻蟑螂跟咱們家有緣才來串門的,說不定前世就是你的姨舅,我的姐弟,它們不到死的時候,你把它們噴死了,它們永遠出不了蟑螂道,不知何時才能輪回到人道上來。”
我媽媽的話音已成哭腔,她的表情讓我真難下手了。
我把“全無敵”放在房間的一個角落裏,心想等媽媽出去辦事的時候,我再舉槍殺蟑螂。
我媽媽看著我說:“你幹脆把這藥扔了吧,放在屋裏就像埋了一顆炸彈,隨時都會引爆炸死蟑螂,我隻要出門你就會這麼做,你以為媽媽是誰呀,蠓蟲從我眼前過我都知道公母,更何況是一個大活人!我早把你的心思看透了。人要沒有善心,是成不了大業,也幹不成大事的。”
“你幹得成大事,把木月文那麼珍貴的字畫幾十幅啊,兩百多萬元就全賣掉了,我看你才是目光短淺難成大事呢。”
我怒目圓睜看著媽媽,我的態度一定使媽媽受驚了,她淒惶地看著我,那眼神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瞬間,一股邪惡的力量湧遍我的全身,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看母親還有多少木月文的墨寶,也就是家裏還有多少老底子,我都要把它們帶走,否則媽媽一時心血來潮,會將木月文留給她的所有墨寶都抖落出去賤賣,那對我來說損失就太慘重了,畢竟我媽媽百年之後,她的全部家產都是我的。同時,我又生出了一個非同尋常的想法,我要把媽媽與木月文的關係炒起來,炒熱炒爆炒得沸沸揚揚,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媽媽是木月文的夢中情人,這樣從我手裏出去的木月文墨寶沒有一件是假的,哪怕它真是假的,也會被人信以為真。
“你、你……”我媽媽兩眼盯著我,嘴唇抖著,說不出話來了。
“我什麼?我是你兒子,現在我要知道你手裏到底還有多少木月文的墨寶,這家也有我的一半,我心裏要有數。”我的聲音揚了起來,盛氣淩人地看著媽媽。
媽媽半晌不語,一會兒就坐在沙發上哭了起來。
我看著她哭,心裏隱隱作痛,多年不回家的我,好像不應該這樣惹媽媽生氣,可我不惹她生氣,她能告訴我真話嗎?能把家裏的老底抖出來嗎?我故意冷若冰霜,沉默不語,等媽媽哭完了說出實話。
過了一會兒,媽媽停止了哭泣,她站了起來,看著我說:“龍池,你說你這次回家的目的是什麼,到底為了什麼事回來的,現在我懷疑你不是真為了看你的老媽才回天浦縣的。”
我坦然一笑,說:“主要是為了木月文的《秀春圖》回來的,當然也是為了看望老媽。”
媽媽用她那雙滿是滄桑的大眼睛瞟了我一下,一針見血地說:“看我是假,打探木月文的字畫是真,我就弄不明白,我手裏的木月文字畫是他留給我的,我們友誼多年,他是我的戲迷,他給我多少字畫與你有什麼關係?要知道你小的時候去醫院給腳上的六趾開刀,還是木月文拿了自己的書畫作品去求的醫生,我看你在外混了多年,真是財迷心竅了。”
媽媽丟給我一個不屑的眼神。
我冷笑了一聲,回敬道:“我就是財迷心竅了,如果我不財迷心竅,能在外邊混出人樣來嗎?要知道那些大富翁,沒有一個不是財迷心竅的,隻有財迷心竅,才能對發財之道朝思暮想,而隻有朝思暮想,才能真正地發大財,心想事成嘛。”我很高調地跟媽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