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1 / 3)

我媽媽一大早就出去了,她天不亮就起來念經,念完經正好天亮了,她就去菜場買菜,往返隻需半個小時,菜場離我家很近,站在樓頂能看到菜場的整體輪廓,吵鬧而髒亂,幸而我家不住頂樓,我也從未進過菜場。

我起床後洗漱完畢等著吃早餐,卻遲遲不見我媽媽的蹤影,她也不用手機,無法跟她聯係,我隻好耐心等她回來。

我站在窗口望了一會兒,難得媽媽出去這麼長時間,我何不對家裏的櫥櫃偵察一遍呢,要想找到媽媽當年與木月文的日記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還有家裏究竟藏了木月文的多少墨寶,我總應該知道吧,否則一旦我不在家,媽媽有了什麼意外,我連收拾家業的資格都沒有了,資格就是我對家業的知情權。

我先進了媽媽的房間,媽媽的房間有一個大衣櫃,還有一個小低櫃,都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產品,本地木匠做的,我媽媽用了近三十年了,那時我還小,好像是住進這幢樓裏以後,我媽媽特意請的木匠,在老鷹山林場買的木頭,那個賣給媽媽木頭的人是媽媽的粉絲,也就是戲迷,少要了媽媽不少錢,媽媽過意不去,不施脂粉、不化妝、素麵朝天為他唱了一出《穆桂英掛帥》,據說那天她在老鷹山林場獲得的掌聲把萬隻白鷺都驚飛了。

木匠也喜歡聽戲,木工活快收尾的時候,木匠想聽我媽媽當麵唱戲,我媽媽就給她唱了一出《打漁殺家》,木匠姓項,自稱是項羽的後人,我媽媽唱的《打漁殺家》一定讓他浮想聯翩,有太多的感動,他竟當著我媽媽的麵哭了起來,最後還認我媽媽做幹姐,手工費隻收了一半。但我媽媽的這位幹弟以後再也沒來找過她,我媽媽曾私下打聽過,聽說他憑著一身的手藝去南方闖蕩了。

我曾多次動員媽媽換家具,老式家具太占地方了,我媽媽說:“這都是好木材,現在的家具哪有真材實料啊,一堆壓合板,遇水就變形,我們這裏潮濕,用幾天就不成樣子了。”

我媽媽的堅持到底算是有眼光,現在看來這家具真成了老古董了,要是現在媽媽想賣,我還不肯呢,除非賣個好價。商品時代嘛,沒有比錢更能鼓勵人的勇氣和自信的了。

我打開衣櫥,一股樟腦丸味,我跟媽媽說過多少遍了,樟腦丸不能用,這東西可致白血病,現在人們驅蟲防黴都用竹炭,這玩藝也貴不到哪裏去,可我媽媽竟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了,由此我發現說服一個人是多麼愚蠢啊。

我媽媽是個愛潔淨的女人,衣櫥裏的衣服疊放得井然有序,從她疊放的形狀看,裏麵沒什麼東西,要是私藏了什麼東西,那齊整的形狀就出不來了。可我還是一層一層翻下去,我覺得裏麵放幅木月文的墨寶和一本日記都不會影響其整潔性。

我悄悄地、小心翼翼翻著,一層又一層,而後再把衣服放平,這個大衣櫃讓我失望而歸,我在裏麵什麼也沒找到,隻看到了媽媽的整潔有序,這是一個女人最起碼的素質。

我的行動目標又奔向低櫃,我拉開櫥門,發現裏麵還有一個小拉門,上了鎖,這也就是我們家的保險櫃了,這時我什麼都明白了,我媽媽的寶物都在這個小拉門裏鎖著呢,這可比她的命都值錢,誰要打開它,我媽媽一定會跟他拚命的。

總算發現了行動目標,我長舒了一口氣,走出媽媽的房間,正要奔回我的房間,我聽見屋門響了,這時我抬頭看看表,都快十點了,我媽媽在菜場逛了兩個小時,她可真有癮啊!

“出事了,出大事了!”媽媽放下籃子,一臉的驚恐。好像有人拿刀抵在她的後背一樣。

“出什麼事了?媽媽。”我急忙迎上前,用她的驚慌掩飾我內心的驚慌。

我媽媽呼呼喘著粗氣,用手中的絹子揩著臉上的汗說:“我眼睜睜看著死了一地人,幸虧我去遲了,不然也死到那裏了。”

“究竟出了什麼事情?”我扶媽媽坐在沙發上。

媽媽仍在大口喘氣,她所受的驚嚇看來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緩解的。

我將菜籃子提到廚房裏,掏出裏麵的早點和菜,媽媽今天沒買豆漿和油條,而這是我早餐必吃的,我特別喜歡豆漿和油條,尤其是天浦的豆漿,是純黃豆做成的,油條用菜籽油炸,黃而香。小時候家境不好,我並不能天天吃到油條,隻有身體不適的時候,媽媽才給我買豆漿油條,現在縱然我走遍千山萬水,仍忘不了天浦的油條和豆漿,回家的數天裏,我幾乎天天早餐享受它們,百吃不厭啊。

我衝媽媽喊:“怎麼沒買豆漿和油條啊?”

媽媽突然冷笑一聲:“今天你要吃上豆漿油條,就會沒命了。”

我立刻衝出廚房,問:“什麼什麼,真有人想暗算我嗎?”

我媽媽這會兒似乎緩過神來了,她一句一句對我講述起來:

“早晨我去菜場,看買油條的人多,就先去買菜了。等我從菜場出來,準備買油條豆漿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個在鋪子裏喝豆漿吃油條的人呼隆倒在地上了,一旁的人看著說:‘哎,這人發什麼病了?’話剛落地,他也倒在地上了。

“隨後鋪子裏就倒了一地人,都是吃油條喝豆漿的,有人納過悶來了,說:‘老板,你們家的豆漿裏很可能有毒藥,把人藥死了。’

“老板看著一地的人,嘴裏都吐著血沫,也嚇壞了,但他不相信自家的豆漿有什麼問題,豆漿是他親手做的,豆漿裏怎麼可能有毒藥呢?老板不信,便說:‘我家的豆漿怎麼會有毒藥呢,這是我自己親手做的呀。’老板說罷,就端起一碗豆漿喝起來,剛喝完,便撲通一聲倒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