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1 / 3)

聽媽媽這樣說,我趁機道:“那批木月文的字畫真是賣得太便宜了,如果您手裏再有他的字畫,可不能輕易賣了。”

媽媽渾身激淩了一下,而後警惕地看著我說:“除了《秀春圖》,我手裏一張木月文的字畫也沒有了,你不要再打他的什麼主意了。”說罷兩眼不放心地注視著我,我感到她目光的咄咄逼人。半晌,媽媽才轉身進了廚房。

我看出了媽媽的心虛,這讓我的內心越發有譜了。

媽媽離開後,我的目光又落在櫥櫃上,琢磨著何時能把裏麵的鐵盒子打開?此時,我巴不得自己的目光是激光,穿透鐵盒,看清裏麵的實質。

你自始至終隨著日本吟誦團參加活動,梅心儀的出現讓你欣喜若狂,閑談中你得知鄴市三位吟詩老人都與木月文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你心裏立刻有了訪談的欲望。

愈人傑老先生住在鄴市的東城,那裏有殘廢的明故宮,愈老是揚州人,年輕時曾求學上海,1952年底,愈人傑調往江蘇省財政廳交通銀行工作。愛人隨之到鄴市,兩人把家安在了這裏。愈人傑工作之餘喜歡吟詩作畫唱京劇,他的才氣漸漸被周圍的人所熟知。1955年,愈人傑因喜歡胡風的詩被突然關禁閉,懷疑其是胡風分子,審查了一百多天,確認與胡風無關,又無曆史問題,隻好把他放出來繼續工作。他的政治磨難竟由此開始了,和風細雨的日子沒過幾天,1957年右派湊數,能詩會畫又懂京劇的愈人傑便被湊了上去,下放到鄴市管轄的天浦縣永寧果樹農場勞動改造,1961年作為摘帽右派分到天浦縣銀行工作,1966年文化大革命伊始,他又作為被揪鬥的對像下放到天浦縣大橋公社護國大隊山林小隊,在天浦挨批鬥的時候,下巴被打斷了,醫生用鋼絲把他的上下牙捆在一起,每天隻能喝點米湯。四十多天後,骨頭才固定住,拿掉鋼絲時,那種疼痛真是難以形容,臉腫得像發麵饅頭,回到鄴市卻不敢跟家人講,家人問起來,愈人傑謊稱是騎自行車摔的。愈人傑的肉體被人批來鬥去,靈魂卻越發堅韌,在天浦期間,他有幸結識木月文,偶爾到他的辦公室欣賞筆墨,那是文革後期,出於統戰的需要,木月文被請到天浦當副縣長,他不知道自己是去當副縣長,從家裏出來時內心很害怕,以為去坐牢,收拾了一個包裹背在肩上。

當了副縣長的木月文,分管民政,有權力批救濟款,老百姓紛紛找他批救濟,他來者不拒,不管三七二十一,隻要找上門,就大筆一揮,被老百姓稱為“阿彌陀佛”縣長。

久而久之,縣財政吃不消了,會計向縣領導彙報,領導就找木月文談話,“木縣長,這救濟款可不能隨便批呀,要給真正需要救濟的老百姓。”

木月文一笑,道:“凡是找到縣政府的老百姓,肯定都是需要救濟的,人家找上門,我不批,人家背後不罵娘?”

縣領導一臉嚴肅說:“我們不能因為怕人罵娘,就不講原則吧?”

木月文低頭不語,領導走後,隻要老百姓找上門要求救濟,他照批條子。

會計就拿著木月文批的一把條子去請示縣委主要領導,領導看了說:“他批他的,到了你這裏,錢拿不走就行了。”

漸漸地,木月文批的救濟條子就成了空頭支票。

時逢天浦禮堂竣工,有人建議禮堂的橫匾由木月文撰寫,縣主要領導並未把木月文的字放在眼裏,請了中學的一位教師題寫。

誰知後來,木月文的名氣越來越大,這期間縣委的主要領導已調到了鄴市某局工作了,有天碰上了木月文,要求他寫一幅字,木月文笑答:“我的字,還是從前那個水平,連給禮堂題字都沒資格,也沒什麼長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