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二 曉宇的功課——李靜(1 / 2)

後來我注意到,也有讀者在曉宇的其他文章下麵這麼留言:從未見過有人這麼寫樸樹,從未見過有人這麼寫劉若英,從未見過有人這麼寫劉曉慶,從未見過有人這麼寫秦怡……

這是記者雷曉宇的成功——她贏得了讀者的心。她的成功在於,她幾乎每篇文章都違反了記者應當恪守的“中立”律條,而成為愛的、介入的、擁抱的,或疏離的、審視的、反諷的。在她這裏,“疏離”不是中立,而是一種評判態度的表達。你沒法在她這兒找到沒態度的文章,你也沒法不感到她強烈的個性和奔放的心跳。如果你是個高冷的人,可能會嫌她太富侵略性,但你沒法否認她的敏銳度和創造力。沒辦法,天蠍美女嘛,“要麼一切,要麼全無”。她的情感和意誌無時不在,像不知疲倦的探照燈。她觀察采訪對象,捕捉轉瞬即逝卻可能自我出賣的細節,提出擊中要害或出其不意的問題,進行棋逢對手或推心置腹的對話。她看起來是主觀的,但毋寧說她是明心見性和善於共情的。個性吸引個性。敏感響應敏感。智慧欣賞智慧。正是因此,這些久經沙場的人物,願意跟她平等地說話,盡量地敞開。也因此,你隻有在曉宇的文章裏,才能看到某個人物的某一麵。

一些非常出色的人物記者和非虛構作家,致力於人物觀點的呈現。雷曉宇不同,她更在乎呈現一個“人”。這個人——不管他有多少光環與神話,她平視他,盯住並顯現他的困境、掙紮、矛盾的心態,無能的時刻,尷尬的瞬間,混沌無察的悲劇,破繭而出的暢痛……讀讀《Hello,樸樹先生》,那是又一部愛的樣本。讀讀《秦怡的紙枷鎖》,那裏有同情和反諷的複調,穿透曆史荒謬的陰翳。讀她的文章真像看一部戲,湧動著痛快淋漓的張力。劇中人不隻是被采訪的那個他,還有她,書寫者雷曉宇。

看出來了,曉宇是在通過與他們對話,而與自己對話,與自己生命最深處的情結和欲望對話。她與被書寫者的精神關係,先是跋山涉水我注六經,現在,則頗有氣定神閑六經注我的味道了。這樣的非虛構寫作,正在接近寫作行為的本質——一種自我探究。作家的終極之地,即是在不斷的創造與重構中,時時與自我重逢,並刻畫出獨一的自我的肖像。

所以,我甚至希望有一天,曉宇寫自己,或者,去虛構。因為她人世的功課已做得如此充足,《海膽》便是一例。

2018.08.13

李靜:編劇、文藝評論家。

著有話劇《大先生》《秦國喜劇》,文集《捕風記》《必須冒犯觀眾》。曾獲老舍文學獎。

後來我注意到,也有讀者在曉宇的其他文章下麵這麼留言:從未見過有人這麼寫樸樹,從未見過有人這麼寫劉若英,從未見過有人這麼寫劉曉慶,從未見過有人這麼寫秦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