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爍抬頭看他，雙眸色澤濃鬱，浸透了太多複雜的情緒，他的嗓音略微沙啞，一字一頓的開口“我能不能不當這個皇帝了？”
這句話，仿佛在心頭徘徊了千百遍，終於有了說出口的勇氣。
慧雲大師眸光一震，平複了一下思緒，才緩緩開口問“你跟皇上說了嗎？”
陽光落在他的頭頂，光暈柔和了他的麵容，一張清俊的白如玉，長長的睫輕顫。
“我不敢。”
他說。
他是秦爍啊，他說他不敢，這天底下有什麼事是他不敢做的呢？然而如今，就這一句話，他不敢跟皇上說。
就算跟慧雲大師說，他也隻是說，“我能不能。”而不是“我不想。”
沈花若看著他的背影，不由自主的眼眶泛紅。
“每一個人一生下來，就有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和義務，不是說出了一個意外就能撒手不敢的，也不是說，你不願意，就能扔了它，這隻是你人生道路上一個很小的挫折罷了，若是你連這個坎兒都過不了，這江山怎麼辦？你父皇怎麼辦？那些關心你愛護你的人怎麼辦？”
慧雲大師輕撚佛珠。
秦爍低著頭，眸光晦暗不明，他的嗓音嘶啞“可是這個意外，這個很小的挫折，讓我毀了她，毀了我的此生最愛，我不在乎丟了太子之位，也不懼敵人栽贓陷害，更不擔憂官員背後辱我罵我......隻是，她沒了，我怎麼活？”
隻是，她沒了，我怎麼活？
若是從一開始沒有得到過，就不知道原來失去的時候，會如此痛徹心扉。
“你來找老衲，隻是想告訴我這些？世間之事，因果循環，世事由天定，非人力可抗衡，老衲幫不了你，你回去吧。”慧雲出聲。
“師父，我知道你一定有法子救她是不是？隻要能救她，無論讓我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都願意！”秦爍仰頭看他，雙眸猩紅。
慧雲大師眉頭緊鎖，手指轉動佛珠。
秦爍跪著上前，攥住了他的袈裟，那金紅色的紋理，倒影在他眼裏，折射開稀碎的光芒。
“哪怕是以命換命，隻要能讓她活下來！”
“江山呢？你果真不要了？”
秦爍搖頭“二皇兄有治國之才，他會比我做的更好。”
慧雲歎了一口氣，“你回去吧。”
“師父！”秦爍不解的看著他。
慧雲道“來我這裏之前，你可曾見過曲神醫？”
秦爍搖頭，依舊不解。
“沈花若命不該絕。”
秦爍鬆了手，緩緩起身，低聲道“多謝師父。”
慧雲看著他的背影，“太子以後不必喊老衲師父，老衲擔不起的。”
秦爍身形一頓，道了聲“是。”
秦爍出了風雲寺，這會兒已經臨近午時，他埋著步子往山下走，卻意外的看見一個人。
百無聊賴閑逛的衛渙，秦爍記性很好，和這人，有過兩麵之緣。
那人坐在光禿禿的枝杆上，錦衣華帶，容貌鼎盛，細白如玉的手轉著一根碧綠色的長蕭。
許是感覺有人在注視，衛渙低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