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希孟趴在枕頭上,雙目緊閉,眉頭微微地皺著,嘴唇一片煞白。
唉。顧壽潛怕她著涼,輕手輕腳地握著她的手腕,想把她的手放進被子,卻看到她手心幾道細細密密的傷口。
還把自己抓傷了。
顧壽潛心疼不已,拿脂膏給她細細塗了一層。
半夜時分,顧壽潛驚醒,發現身邊的人哼哼唧唧地不踏實,忙起身點燈,見她仍然昏睡不醒,但眼淚已經把枕頭沾濕了一小片,鼻子裏還時不時地啜泣一聲,顯得十分可憐。
白天睡醒的時候還咬著牙不出聲,這回睡著了,才能放肆起來流眼淚。
顧壽潛的心揪著那樣疼,他用手掌一下一下地輕拍韓希孟的肩膀,就像回到新婚之夜第一天見她時那樣。
“疼嗎?”他問道。
“……疼。”韓希孟哼了一聲,在睡夢中含糊不清地答道,隨即又皺著眉頭哽咽了一聲,把臉在枕頭裏埋得更深。
顧壽潛伸手給她擦去眼角的淚水,手指在接觸她臉頰時頓住了。
“屋外來人!”他稍提高聲音喊道。
小翠一夜未敢睡,聽到聲音馬上起身走到裏屋。顧壽潛焦急地坐在床邊,見她進來連忙說道:“起燒了,大夫可有留方子?”
“不曾留。”小翠答道。
“待明早藥鋪開門,速速前去請大夫。”顧壽潛吩咐道。
韓希孟這一病,就病了半個月。
“又受了驚訝,又挨了板子,小女兒家家的,委實可憐。”張月站在顧壽潛的書桌前唏噓道,見顧壽潛忙著揮筆不理他,便好奇地湊上前去問道,“畫啥呢,我看看!”
“西湖圖。”顧壽潛收完最後一筆,答他道。
“李嵩的?以前怎麼不見你臨。”張月硬湊上去,把顧壽潛擠開,趴在桌子上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咂舌讚歎道,“你這畫技又上了一層樓啊!”
“內子這些日子臥病在床,我與她閑聊時她與我說起武林,她有位表姑媽現居杭州府,宅子就在西湖邊上,有幾年她隨父母回老家去探親,便是住在這位表姑媽家。”顧壽潛揉揉手腕,又尋了一方印繼續說道,“內子說,當時是西湖之春,外頭熙熙攘攘都是踏青的人,她和爹娘坐著車出遊,從車窗裏往外看,青草的芳香和春季特有的香甜氣息撲麵而來。雖然兒時記事不清,但她始終忘不了這一幕。”
張月聽他一說,笑著調侃他道:“旅仙啊旅仙,我原以為你就是個書呆子,木頭一般的人,沒想到你這樣的人一扯到情情愛愛的,居然變得那麼通透,怪不得你前日裏拉著我硬要去劉家討這<西湖圖>看,原來是為了臨出來哄夫人開心的!”
顧壽潛也笑了,用筆點點他道:“我當時看她神情向往,心想,不就是為她作張畫麼,這有何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