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西行漫道(2 / 3)

陸漸趕上去道:“你上哪兒?”穀縝亦不做聲,快步走出莊外,一直走到後山的一棵大樹下麵,俯身挖出一隻楠木嵌玉的匣子,緊緊抱在懷裏。

“那是什麼?”陸漸微感詫異。穀縝悶聲說道:“我爹的骨灰。”

“穀島王的遺骨?”陸漸大為震驚,忙衝著盒子拜了三拜,起身問道,“你怎麼將骨灰埋在這裏?”

穀縝歎道:“你往後看。”陸漸回頭望去,得一山莊盡收眼底,隻聽穀縝悶悶說道:“爹中毒死的,屍身朽壞,不可保存,隻好荼滅成灰。這骨灰本應送回東島,可我私心設想,他若地下有知,也許更加歡喜這兒。這裏看得見得一山莊,也看得見商清影。”

陸漸心中感慨,歎道:“你跟媽鬥氣,又何必驚動島王英靈?”穀縝恨恨道:“她都不認我,爹又何必留下來?”陸漸道:“那是媽的氣話。”穀縝怒哼一聲,冷冷道:“管她什麼話,反正母子之情,今日作罷!”

陸漸不禁怔住,他知道穀縝看似皮裏陽秋,其實胸有城府,決心不下則已,一旦下定決心,決無更改之理,此話一出,自己說破了嘴,也是無濟於事。正沉默,道上一匹快馬向莊內馳來,穀縝咦了一聲,奔下山去。

可是走了兩步,穀縝忽又停下,看了一眼木匣,長歎一聲,轉回樹下,將木盒重新埋好,起身說道:“此去凶吉難料,我若活著回來,再行遷葬不遲。”陸漸一邊沉默,心裏卻想:“穀島王若地下有知,隻怕除了這兒,哪也不願去的。”

二人心緒萬千,下山回到莊內,傳信的弟子焦急難耐,正在堂前徘徊,見了兩人,急忙遞上書信。穀縝展開一瞧,眉頭大皺,吩咐請西城眾人前來商議,陸漸問道:“可有萬歸藏的消息?”穀縝道:“有三個。”陸漸心中大奇,這時蘭幽前來,說道姚晴醒了,陸漸便尋借口,告辭回房。

一離穀縝,陸漸急喚燕未歸前來,著他火速趕往南京,務必截在趙守真之前搶到沈秀的屍骸,不可任由穀縝唐突。燕未歸得令,苦著臉說:“要是穀爺知道,小奴可就慘了。”陸漸正色道:“人死罪消,無論沈秀有多大的罪過,死了就該一筆勾銷。穀縝此事做得不對,他若罵你,你隻管推到我的頭上。”燕未歸無奈點頭,施展腳力去了。

陸漸轉身來到姚晴房裏,姚晴醒來不見陸漸,正發脾氣,見他進來,心中又喜又怨,紅著眼說:“你去哪兒了?是不是我死了,你就歡喜了?”陸漸苦笑道:“我有事走開一陣,怎麼就成盼你死了?”姚晴道:“你還有理了?你丟下我一個,我一著急,不就活不成啦?”

陸漸歎一口氣,拉住她手,默默注視,短短兩三日的工夫,少女又消瘦了許多。陸漸胸中酸楚,尋思:“她病成這樣,不免脾氣古怪。”強笑一笑,說道:“阿晴,你責怪得是,都是我不好,我再也不離開你了。”

姚晴心中歡喜,白他一眼,將頭枕在他的膝蓋上,輕聲問道;“萬歸藏有消息麼?”陸漸將穀縝的話說了。姚晴沉吟一下,忽道:“糟了。”陸漸道:“怎麼糟了?”姚晴說:“若是三條消息,必是出了三個萬歸藏……”陸漸奇道:“哪來的三個萬歸藏?”姚晴方要細說,可一用心力,便覺眩暈不已,當下擺了擺手,說不下去。

青娥見狀端來參湯,姚晴喝罷,閉目調息一陣,才說:“你帶我去見穀縝。”陸漸點頭答應,見姚晴要換衣衫,便退出門外。他站在闌幹邊上,望著滿園百花凋零,落葉滿地,經風一吹,沙沙輕響,那聲音仿佛一把鈍刀在心上打磨。陸漸怔怔看了一會兒,眼淚奪眶而出,不經意間洇濕了一朵殘花。這時間,忽聽房中叫喚,隻得收拾心情,強笑著轉了回去。

攜姚晴來到後廳,眾人已經聚齊,正在議論。仙碧說道:“西、北、南三方,出了三個萬歸藏,分明就是故布疑陣。”穀縝笑道:“老頭子一氣化三清,這一招厲害!我們三中選一,選錯了方向,必然耽誤時辰。”左飛卿接口道:“萬老賊狡猾多詐,也許西、北、南三方都是虛假,其實去了東方。”

“不會。”穀縝輕輕擺手,“老頭子固然狡猾,思禽祖師卻不是無趣之人,第一條線索在東方,第二條線索又在東方,聽起來就很無味。”

眾人各動心思,猜測不定。過了半晌,穀縝忽道:“思禽祖師行事,起承轉合之間,往往暗含關聯,好比八圖之謎,看似分散,其實缺一不可,關聯甚深。這五條線索之間,也一定暗含某種關聯,找到這種關聯,就能猜到萬歸藏的去向。諸位,換了你是思禽祖師,為何要將第一個線索藏在靈鼇島呢?”

仙碧道:“為了出人意料!”穀縝搖頭道:“起初我也這樣想,如今想來,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靈鼇島那麼多石碑,思禽祖師為何偏偏在鏡圓祖師的那方石碑上留字?又為何不直書‘風穴’二字,偏要留下謎語,暗指‘眾風之門’?這其中難道沒有蹊蹺?”

仙太奴冷不丁開口:“花鏡圓祖師也好,公羊羽祖師也罷,都與思禽祖師大有淵源。花鏡圓祖師是花曉霜祖師的胞弟,公羊羽祖師是花祖師的祖父,論輩分,都是思禽祖師的外家祖輩。穀縝,照你這麼說,難道第二條線索也跟血緣有關?”穀縝道:“未必是血緣,但與思禽祖師必有切身關聯。馬影?馬影!可有什麼地方,既有駿馬,又與思禽祖師密切相關?”話音方落,溫黛雙目一亮,忽道:“我倒是想起一個地方,既與思禽祖師有關,又和馬兒有關。”

眾人精神一振,仙碧喜道:“在哪兒?”溫黛笑道:“你還記得鶯鶯廟麼?”仙碧倒吸一口涼氣:“鶯鶯廟,那不是西城?”溫黛點頭道:“那兒有柳鶯鶯祖師的遺像,遺像旁邊就是她的寶馬胭脂。”

“鶯鶯廟?”穀縝眉毛上挑,“看來,我們還得一路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