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蒼沒有說話，眼睛盯著他看了半晌：“眾位愛卿以為如何？”他說著，眼神在殿裏的所有人身上逡巡了一圈。
他雖然元神受損，法力也不及昔日，但是千千萬萬年來積攢氣勢依舊。他的眼睛在眾人身上掃過，每一個人都忍不住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
其實趁著現在這個機會，魔界損失了三大魔將，無識魔物和道士還在亂得翻天覆地的時候，正是收拾魔界最最好的機會啊。
正所謂正邪不兩立，雖然魔界救了釋蒼，但是釋蒼想要在六界立威，反殺魔界，雖然會落人口舌，但是時間長了，便會被漸漸淡忘。
“這個……也不是沒有道理……”
“這……這……唉……說的也不錯……”
看著這些麵上露出難色的眾仙，釋蒼的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悲涼之意。原來這世上心中有魔的人不隻是他一個人，人想修煉成仙，仙想掌控六界，不管是修煉到什麼時候，人心中的欲望都像是那瘋長的野草，拔不掉，除不盡。
像鏡水那樣的人，為了法力，摒棄了七情六欲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大部分人的欲望，並沒能隨著修行湮滅，反而因為這安逸的仙界生活而隱隱滋長。
釋蒼的臉上露出一絲悲憫，悲憫這芸芸眾生，為欲望所操控。悲憫自己，一生想要濟世渡人，卻其實渡不了自己，甚至連自己身邊的這些人，也沒能度化……
“諸位愛卿，自泠涯統領魔界以來，魔界可曾有過動亂？往昔魔界未曾有主之時，是何光景？”釋蒼將這問題拋出來，是在問這些安逸慣了的仙，也是在問自己。
眾仙一陣默然，他們的心中忽然湧起一股駭意。
曾經魔界無主之時，魔界大亂，其實是一塊被天地拋棄的蠻荒之地。無識魔物自不必說，時常為禍意方。就算是天生有些靈智的魔物，便是成天廝殺，以武為尊，弱肉強食，魔界之亂，難以言喻。
那個時候的仙界身為六界之首，自然是要除魔衛道，人人奔波在六界之中，何曾有過這等閑暇，想著算計旁人？那時候雖然忙碌疲累，卻是仙界眾仙修仙之心最為堅定的時候。
自從泠涯出現，他以一己之力統領整個魔界，說也奇怪，在他的統領之下，魔界自己將那些流竄在外的無識魔物全部獵殺，甚至派人在蠻荒之境把守。本以為一個魔尊的出現會引發一場浩劫，卻沒想到竟然出奇的安定了下來。
他們太久沒有除魔，也清淨了太久，如今，竟然生出了恩將仇報的心思。
魔界是該統一，但是魔界與其他幾界有什麼不一樣？魔尊與其他幾界的主宰一般勵精圖治，治理魔界，就算是不服從仙界的安排，但也都隻算是小打小鬧，從沒有鬧出過大亂子。那麼，到底，魔界統一不統一有什麼區別？
說到底，仙界想要的從來都隻是一個被魔界俯首的麵子而已。
釋蒼冷眼瞧著他們，深深第歎息：“此次之劫，怨不得旁人，吾與等修仙之心早已入得祈禱，一切皆是我們自己的心中所感罷了。”
群臣惶惶：“臣等慚愧。”
是該慚愧，釋蒼自己也慚愧的很，他修行了千千萬萬年，卻在中途丟失了自己的本心，如何不叫人慚愧？
“為何不見鏡水上仙？”釋蒼轉移了個話題，緩解大殿的沉悶。
“這……”眾人支吾。
還是先前那老臣，囁嚅道：“回稟天帝，鏡水上仙他自從混元仙山回來以後便閉門不出，臣等，也已經許久未見他了。”
關於青璃和鏡水的事情，釋蒼多少也曾聽說過，不用想也知道是自己那心魔做的“好事”，隻能長歎一聲。
情傷難愈，他有什麼資格去說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