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了。在他的記憶裏,爺兒很少打他。一旦挨了打,他就會不期然而然地想起阿媽。阿媽不稀罕他,阿大不稀罕他,爺兒也不稀罕他。他驟然有了一種沉重的被人遺棄的委屈和悲傷。
這天,他上學去,見到觀保,第一句話就爽爽快快提出了自己的問題,覺得搞清那個問題,便是對爺兒那一巴掌的報複。觀保回答說:
“那是當然的。不過,日了屄也可以不養娃娃。”
他又陷入迷惘,眼皮叭嗒叭嗒的。觀保卻嘻嘻哈哈地要他別去上課,他們一起去看尕存姐的尻子。他猶猶豫豫答應著。觀保拉他就走,邊走邊說,這陣兒正是尕存姐上廁所的時候。
廁所緊挨著院門門洞,僅有一牆之隔。觀保說,牆上有一道顯然是用指甲摳出來的縫隙,閉上一隻眼朝裏瞄準,就能瞄到最好看的地方。但當他們一前一後悄悄走近門洞時,在前的觀保突然停下,反手捏了一把見河。見河頓時緊張得屏住了呼吸。牆跟裏早就立著一個人,彎腰弓背,臉貼著牆縫往裏瞅,大概正看到美處,精神過於專注,沒有聽見身後來人的腳步聲。
兩個少年進也難退也難。一種沉甸甸的罪孽感使見河的眼睛變得呆鈍無光。他決不相信麵前那個窺陰探私的就是人人尊敬的爺兒高通達。
一會.高通達輕輕籲口氣,躡手躡腳退了幾步,才顫顫巍巍轉過身子來。兩方麵都愣了。
見河戰戰兢兢的,心裏怦怦亂跳,就像麵前是無底深淵,他怎麼也望不到底,一手緊緊拽住觀保。
高通達幹巴巴地咳嗽了一聲,忽地抬手指著牆縫,厲聲道:“這是你們幹的好事?”
半晌,觀保才反應過來:“不是。”
“不是你們是誰?肯定是你們。廁所牆上能隨便摳縫縫麼?人莫長大,壞毛病先學了不少。以後誰再摳我就打斷誰的肋巴。”他說罷就要走,又哦一聲,回身道,“為啥不到學校去?回來做啥?快去,你們這兩個尕流氓。”
兩個少年一溜煙跑了。路上,觀保停下說:“哼,流氓把流氓碰了個仰絆。牆縫縫是你爺兒摳下的。”
“你胡說。”
“我胡說我就是畜生養下的。”觀保舉起拳頭,像在發誓,“他摳的時候我就在門洞裏頭朝外瞅。他莫見我,我可見他了。不信,你去問你爺兒,上個月,他的指甲蓋上怎麼貼了塊膠布唦。”
見河聽著,拳頭不覺攥了起來,眼光火灼灼地瞪視觀保。
“你真的見了?”
“我啥時候哄過你?”
“你把我哄了個顛三倒四,還說莫哄。”
他忽地舉起拳頭。觀保不吭不哈,不動不搖,任他朝自已胸脯捶了幾拳。
“我們兩個是好朋友,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你放心,你爺兒的事情我堅決不給旁人說。”
觀保到底大兩歲,說得見河眼窩裏濕汪汪的,兩股溫熱鹹澀的淚道道順臉而下。
這天,見河回到家,緊繃著臉皮不想和爺兒說話,卻見炕沿上坐著一個穿著洋氣的女人。那女人剛剛接過爺兒給她沏的茶,看到見河進來,便將茶碗放到炕桌上,拿眼仔細瞄他。他不習慣女人看他,趕緊低下頭。他猜測這女人是誰,猜測她是來做啥的,爺兒卻主動告訴他:
他哭了。在他的記憶裏,爺兒很少打他。一旦挨了打,他就會不期然而然地想起阿媽。阿媽不稀罕他,阿大不稀罕他,爺兒也不稀罕他。他驟然有了一種沉重的被人遺棄的委屈和悲傷。
這天,他上學去,見到觀保,第一句話就爽爽快快提出了自己的問題,覺得搞清那個問題,便是對爺兒那一巴掌的報複。觀保回答說:
“那是當然的。不過,日了屄也可以不養娃娃。”
他又陷入迷惘,眼皮叭嗒叭嗒的。觀保卻嘻嘻哈哈地要他別去上課,他們一起去看尕存姐的尻子。他猶猶豫豫答應著。觀保拉他就走,邊走邊說,這陣兒正是尕存姐上廁所的時候。
廁所緊挨著院門門洞,僅有一牆之隔。觀保說,牆上有一道顯然是用指甲摳出來的縫隙,閉上一隻眼朝裏瞄準,就能瞄到最好看的地方。但當他們一前一後悄悄走近門洞時,在前的觀保突然停下,反手捏了一把見河。見河頓時緊張得屏住了呼吸。牆跟裏早就立著一個人,彎腰弓背,臉貼著牆縫往裏瞅,大概正看到美處,精神過於專注,沒有聽見身後來人的腳步聲。
兩個少年進也難退也難。一種沉甸甸的罪孽感使見河的眼睛變得呆鈍無光。他決不相信麵前那個窺陰探私的就是人人尊敬的爺兒高通達。
一會.高通達輕輕籲口氣,躡手躡腳退了幾步,才顫顫巍巍轉過身子來。兩方麵都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