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紛飛,像是漫天飛舞的蝴蝶。深秋斜陽裏,沉默人影處,黯然飄下。
湘靈牽著我的手,兩人在黃葉翻飛的樹林裏默默前行。
“戰事失利,他們說哥哥受傷了,我明天就要趕回去,可能近段時間都不會回來這裏了……”
心深處微微顫了一下,握著她的手又緊了一些。
“色狼,你會想念我嗎?”
“會。”
“那你會來看望我嗎?”
“我……我不知道,沒有明子姐姐的允許我不能離開幽然湖岸。”
“……明子姐姐的病越來越嚴重了,你要好好照顧她。”
“我會的。”
“……”
“……”
秋風中帶來的是誰的歎息,秋風吹走的是誰的眼淚。
哭泣人兒的淚悄無聲息地滲進皮肉之中,像流動著的利刃緩緩地割出不舍與難過的傷口。
“今日一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見,色狼,不要忘記我好嗎?”
“絕不!”
第二天,朝陽初上,鵬鷹獸載著她直上雲天。她流著淚的臉在漸漸明亮的陽光中終是慢慢模糊。我站在湖邊眺望著她的影子在藍天中消失,心中惆悵一片。身後傳來逸明大師輕輕的歎息,在晨風中,飄遠,飄散。她走遠了,那熟悉的咳嗽聲卻像是凝固在空氣中不肯散去,更是為這離別的感傷裏添了幾分愁緒。
我常常坐在湖邊望著湖水出神,等待著鵬鷹獸一聲歡呼從天而降直插水麵,然後一位狼狽不堪的少女罵罵咧咧地爬到岸邊對我燦爛一笑。
隻是,這一幕我等了三年,卻一直沒有發生。
又是一個深秋,就像三年前她離開的那天一樣。這一天同樣悲愁傷人。我的師父逸明大師終是沒能再捱下去,折磨了她多年的咳嗽病將她帶離人間。
這一天早晨她沒有像往常一樣吩咐我練習廚藝,她叫我帶她到湖邊坐坐。她已經不能走路,我背著她坐在湖邊。陽光懶洋洋地照在湖麵中,湖麵波平如鏡,銀雪魚像是飄動著的白月樹葉在透明的湖水中快樂馳遊。望著充滿生氣的眼前世界,逸明大師蒼白的臉露出了笑容。
“原來這麼快就過了三年。”她像是在喃喃自語,“人總是比時間老得快,比這天地老得快……天地無情所以恒久,而須臾的生命自由燦爛足矣。”
她笑了笑,望向我,“三年來嚴酷的訓練想必令你積下不少怨言吧,到今天你可以對我說出你心中的不滿了。”
“我從來沒有怨言,真的。”我認真對逸明大師說道。
“我自知時日無多,我總是害怕在我死之前不能自己的廚藝盡數相傳於你,所以有時候對你的要求才苛刻得不近人情。但你沒有令我失望,你同樣沒有令雲海師兄失望。你現在的廚藝已經與我相當,假以時日成就定必超越我和師兄。”
我沒有說話,我隻是對著她雙膝跪下恭敬地叩頭。但我知道,她的恩情我是一生也還不清的。
“我知道你和湘靈兩情相悅,這些年來我不讓你去找她似乎不近人情,我這樣做是為了你的安全。現在有些事情需要你知道了。其實你並不是我第一個徒弟,我所見過的人當中擁有青玄真氣的也不隻是你一個。在多年以前我收了平生第一個徒弟,他就是一個百年難得一見擁有青玄真氣的人,他叫塵影。廚藝學成之後他卻墮入邪道,利用他的超凡廚藝贏得了名利,之後他的野心越來越大,他甚至打算回來搶奪廚神秘籍。他雖然作惡多端,但卻非常尊敬我這個師父,當時我和他約定,在我有生之年他不可踏進幽然湖岸。他遵守著這個約定,後來一直沒有再回來。”
“塵影的事對我打擊很大,我辛苦教導的徒弟竟然為禍人間,之後我一直拒絕收徒。當初若不是湘靈以死相逼我是絕對不會收你為徒的。這些年來我常常問自己,我這樣做是不是正確的。但同時我也明白到,我必須再培養一個實力與塵影相當的接班人阻止塵影。青咒,你就是我選中的人,或者說,你就是命運選中的人。塵影從前並不壞,我不知道他經曆過什麼竟讓他變成那樣。青咒,我希望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丟下心中信仰的正義,至少不能錯用你的廚藝,你能答應我嗎?”
“我答應你。”
逸明大師摘下她脖子上的緋玉吊墜,慢慢地給我戴上。
“青咒,你滿師了。”逸明大師笑了,這一天她很喜歡笑,就像柔柔陽光那樣溫暖迷人。
她從懷中掏出一顆墨綠色珠子交給我,“從今天開始,廚神秘籍就交給你保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