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不是過來買醉的,更沒有獵豔的打算,不過是在周末不上班又和愛人鬧別扭不好意思在家呆的情況下隨便挑了個地方混著,這段時間裏他酒杯不離手,腦子卻一直很清醒,清醒的按時給單獨在家的葉知行點外賣順便折回去看了他一眼,清醒的思考他的葉知行和近幾個月裏發生的種種,參照以前的吵架情況,他會在事情發生之後寸步不離竭盡所能的黏在葉知行身邊,甜言蜜語軟磨硬泡無所不用其極的示好服軟,然後兩個人順利軟化下來,理所應當的擁抱和接吻,但是這回他總覺得有一點不一樣,他們的感情好像因為一場爭吵揭開了一道破裂的溝壑,他很清楚,橫跨其中的矛盾潛藏已久且足夠鋒利,是不會因為幾句好聲好氣的哄而輕易忽視過去的。
所以他什麼都沒有做,沉默的坐在喧嘩的一角,沒有去哄他親愛的葉知行。
齊光很惆悵,他也是被人告知紀明庭在這裏的,所以他非常友善的過來看看,從走進酒吧看到發小本人的那一刻他就確信兩口子肯定吵架了,在他聽完紀明庭的簡略敘述以後他覺得這兩個人簡直莫名其妙,在他眼睜睜看著紀明庭一臉深沉的對著手機發愣一下午以後他已經瀕臨崩潰了,他忍無可忍,推了紀明庭一把,誠懇的勸慰道,“別看了別看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你要是想葉知行你就回去找他,你們倆大被同眠一家人,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就算你吃賀宜的醋,你也不能為了這麼個狗雞真和葉知行吵架吧?”
紀明庭被他推的歪了一下,又正回身形,其實用不著齊光開導,他很確定,隻要葉知行說出口,他就願意無條件相信他的知行說的每一句話,比如說不喜歡賀宜,再比如說...不喜歡男人——這才是矛盾的症結所在,比起賀宜帶給他的威脅,他更認為這句話像是無意識之間暴露出來的真相,壓的他幾乎坍塌...
“我沒吃賀宜的醋。”
他掐著酒杯晃了晃,杯底碎冰哢啦哢啦的響,又深歎了一口氣,抬眼望向齊光,“我就是覺得知行對我沒意思。”
“不可能!”
齊光差點跳起來,急忙道,“你在醫院躺著的時候他一直守在你床頭,你爸來趕都趕不走,他還親口跟我說你要是一輩子醒不過來他就陪你一輩子,你聽聽,多感人!他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怎麼可能對你沒意思呢?!”
紀明庭沒有回答,低垂著眼盯著吧台上滑動的圓形光斑,盡管是通過轉述,但是他隻要一想到這話是葉知行說的,心裏還是覺得挺感動的,他並不懷疑葉知行在那一刻的真情實感,事實上在他住院以及他們後來同居的所有時間裏,葉知行一直做的很好,溫順,得體,大多數時候都很聽話,從不無理取鬧,從不給他添麻煩,但是細想起來,這種好也是有一份生分在的,除了醫院裏他醒過來的那一次,葉知行從來沒有對他講過好聽的話,從來沒有主動親近過他,也很少對他開心的笑,偶爾他把人逮到懷裏的時候還會被推開,會對他的過分親昵感到恐慌,會為了公司團建想要放棄和他的約會,他們冷戰這麼久,直到現在,葉知行也沒有找過他,他回家的時候看到葉知行睡倒在沙發上,平靜的和平常沒有任何區別...
他反複的想,葉知行回到他身邊,或許是因為他推開的人是他最疼的妹妹,是因為內疚,是因為感激,或者可憐他同情他,而出自本心,葉知行不會想念他,也不太需要他,更明確一點,葉知行...沒有那麼喜歡他。
他像是掙脫一般的得出結論,仰頭幹掉酒杯裏的殘餘酒液,高度酒精燒的他嗓子發疼,搖滾音樂震耳欲聾,吵的耳膜嗡嗡作響,齊光出去接電話了,他的身邊落了空,性感漂亮的年輕女孩提著酒湊過來,聲音嬌軟嗬氣如蘭,“帥哥,一起喝一杯?”
他沒有拒絕,無所謂喝不喝,豔景並沒有讓他興奮,可他也懶得浪費口舌去推拒,女孩抬手給他倒酒,飽滿的胸部有意無意的往他身上碰,他側身避了一下,女孩不知收斂,又蹭過來。
“叮”的一聲——
他敷衍的碰杯。
樂聲和人聲紛亂嘈雜連成一片,女孩在說話,他沒興趣聽,隻看得見豔紅的嘴唇一張一合。
他偏過頭,看到台上的主唱抱著吉他唱的聲嘶力竭,發啞的聲音穿透攢動的人頭直達心底。
他聽的很清楚:
“多少個孤獨的夜晚——”
“我在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