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秋見他已撕破了臉,沉默了一下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言為定,還請紇幹先生不要食言。”也不見他如何作勢,人忽然直直躍起,手在一根樹枝上一搭,人便躍出牆去,竟是聲息全無,連那根樹枝也隻是微微顫了顫。
看著勝秋的身影消失,彌光不禁咋舌道:“好厲害的輕功!大哥,這人是什麼來曆?”
紇幹承基皺起眉頭,道:“我也不清楚。”
彌光猶豫了一下,道:“大哥,其實五百貫也還不錯了。”
紇幹承基嘴角浮起一絲笑意,道:“五百貫自然是個善價。隻是這人連一千貫都肯出,這琉璃子定然有它值錢的道理。”
彌光呆了呆,道:“你是想……”
紇幹承基冷冷道:“這東西看來不是個簡單的玩物而已,我倒想知道其中究竟有什麼玄虛。”
彌光想了想,道:“我覺得這勝秋不是個省油的燈,你可要小心。”
紇幹承基笑了笑,道:“彌光,你也要不妄自菲薄。這姓勝的固然不弱,但他也無奈我何,方才他本來就是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拿下我,隻是未能成功。我倒要看看,他還有什麼手段。”
“伏鷹就是對這人出手麼?”
勝秋伏在地上,頭都不敢抬,低聲道:“是。他說醉劉居中有人對他出手,自是伏鷹。不過他以為是我出手,我也認下來了。”
在他跟前,有個人正盤腿坐著。沒有點燭,屋中漆黑一片,隻能隱隱約約看得一個人的影子。那人低頭想著什麼,半晌,才道:“伏鷹真不不愧是鞍作之弟,我倒沒想到他會找得比我們更快。負心子真在此人身上麼?”
“是。屬下以天叢雲術試過,那人身上確有感應,伏鷹多半也用了天叢雲術,這才棄那高公子不追,反倒追擊此人。隻是,”勝秋頓了頓,磕了頭道,“屬下該死,那人很不好對付,還有個幫手,屬下沒有十成把握,所以不敢動手。”
那人沉思著,從懷裏摸出火石來打著了,點亮麵前的一支蠟燭。燭火搖曳,映出他的臉,正是中臣鐮足。他點著蠟燭,看著燭火出神,忽然嘴角浮起一絲笑意,道:“那麼,伏鷹的本領與他也在伯仲之間了。”
勝秋頓了頓,道:“應該差不多。”他眼中忽地一亮,抬起頭道:“主人,是要讓伏鷹去對付他?”
中臣鐮足嘴角的笑意越發陰冷:“伏鷹殺了道純,又先找到此人的下落。隻是他沒有追上去,顯然是追丟了,現在定然急得很。他這把刀子已然磨利,隻消這般,正好為我一用。”
勝秋聽得目瞪口呆,欽佩不已,心道:“以前便聽人說家主之智,足當千百雄兵,原來當真如此。”然而運籌帷幄,那運的是己方之兵,這主人竟能調派敵人,此等謀略實在驚人。他輕聲道:“可是田山先生他……”
“死於王事,臣子之節。田山先生深受國恩,這道理他是想得通的。”中臣鐮足淡淡一笑,又道:“勝法師,你先去得意樓布置一下吧。”
勝秋仍然有些不安。伏鷹的本領,他也清楚。他與伏鷹同出一門,雖然他比伏鷹年紀大一些,貘食術不會輸給伏鷹,但伏鷹還學過發切丸,真個鬥起來,自己定要吃虧。隻是他沒想到中臣鐮足如此膽大,居然敢孤身犯險,這份勇氣也不能不叫他佩服。
勝秋起身行了一禮,走了出去,屋裏剩下中臣鐮足獨自坐著。他吹滅了蠟燭,靜靜坐在暗中,淡淡地笑著。
中臣鐮足相貌清雅,但這絲笑意中卻總帶了點妖詭之氣。
明崇儼看著裴行儉在那邊與醴泉坊武侯鋪的金吾衛街使說著什麼。等裴行儉一過來,他便急匆匆迎上去,道:“查出什麼來沒有?”
裴行儉看了看周圍,道:“你猜得沒錯,這周山田確是倭國人。他還是前朝時隨遣隋使到長安來的,後來改名換姓住下來,居然還發了大財。你知道他原來叫什麼?原來就是名字倒過來,叫田山周。”
果然是倭人。明崇儼的臉沉了下來。昨天高仲舒急急匆匆趕過來,繪聲繪色地說了一番他與一個小姐幽會的事,又添油加醋地說了後來發生的怪事。高仲舒是當成吹牛的本錢,明崇儼卻驚出了一身冷汗。
那一次高仲舒出事,明崇儼怕他再中暗算,在他腦後發髻中放進了一張清心咒。聽高仲舒所言,顯然是這張清心咒護住了他,才不至於丟了一命。他見高仲舒還不知凶險,說得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心中越來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