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站在一片白蒙蒙的霧裏。
她問，“我走了，你是不是很難過？”
裴燃卻朝著她笑，“我一直都在你身邊。”
她不解，“可是我想見的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你”。
裴燃從霧裏走來，連帶著她也被包裹在白霧裏，他撫摸著她的臉，就像往日那般憐愛，“我就是我，沒有別人”。
說完這句話，他就消失了，她的夢也醒了。
本來更應該覺得難過，可是她的心裏仿佛被什麼治愈了一樣，難過都被消解掉。
她想，也許就如裴燃說的那樣，他一直呆在她身邊，是他在撫慰著她。
她不會忘記他，也不該一直難過，要好好過自己的生活，一直等到他們又重逢彼此的那個日子。
懷揣著這樣的希望，她從床上爬起，去浴室洗漱。她準備收拾之後去大學圖書館，重新撿起自己的專業課。
與此同時，裴家老宅。
偌大的老宅透出腐朽的氣息，每個行走在裏麵的人都安靜得悄無聲息，步履沉穩得像個年邁的老人。
黑色的房間裏，窗簾都被拉得嚴嚴實實。
裴燃躺在黑色大床上，他微微睜開雙眸，手往胸口的位置靠攏，那個位置跳動得很快。
他這些天晚上都在做一個夢，夢裏他總看到湯淼。
想到那個從小到大和他一樣滿身是心眼的女人，他忍不住嗤笑一聲。
年少的時候，她無疑是極其聰明又心智堅韌的，不然她不會拋掉自己的母親和外婆，選擇跟在自己身邊。
他依然記得那個雨夜，她渾身淋濕，卻滿臉認真向他道，“我喜歡你”。
明明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雙眸一片冷靜，沒有迷惑，隻有一種對目標的偏執和濃重的仇恨。
他覺得十分有趣，便答應她，為她守住房子，讓她一直跟在自己身邊。反正他的人生一直很無聊，見慣了所有人都為了同一件東西爭得頭破血流，他就特別喜歡站在旁邊觀戰。
等到他們傷痕累累的時候，他可以選擇幫助，或者是補上一腳。
他們總會對自己露出感恩戴德的表情，仿佛自己是他們的救世主一樣，讓他覺得十分有趣。一旦他選擇放棄他們，他們又會像瘋狗一樣亂吠，那抓狂的樣子，每次看到，都讓他忍不住捧腹大笑。
人真是蠢啊！
可是夢裏那個看到他會哭的女孩，真的是湯淼嗎？
她問他，見不到她，會不會難過。
他都快笑出聲來，沒見過她入戲如此深的樣子。她發現自己不受她蠱惑之後，便一次次向自己證明她的真心。
可真心這東西，他都沒有，別人可能有嗎？
可他的身體和表情卻不受控製，朝她笑了，安慰著她，“我一直在你身邊”。
說這句話的時候，胸口仿佛能感受她的痛苦一般，迸發心碎的聲音。
她又道，“可是我想見的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你”。
他眸色一沉，另一個世界的他？嗬，會蠢到相信眼前這個女人嗎？
可身體又完全不受控製，朝她走去，輕輕撫摸著她的臉，似乎這個動作以前他經常做，竟然是那麼地熟悉。
他的心中被一種奇怪的東西填滿，像是包裹一片暖洋，帶著無比憐愛的情緒，那是一種真正的憐惜。
“我就是我，沒有別人”。
他的指尖上落下一滴晶瑩的淚珠。
他心口一震。
眼前的湯淼眼圈都是紅著，卻努力朝他笑著。
讓人憐愛，十分舍不得。
她的表情似乎在說，等著我，到我們再相遇的那天。
霧漸漸濃重了。
他心裏猛然生出許多疑惑，他撥開迷霧，卻怎麼也看不清湯淼的模樣，她離他越來越遠。
後來夢境就醒了。
他看著自己的指尖，似乎那淚珠滴落的位置還在發燙，一直燙入他胸口。
她忍著哭意、努力笑起來的模樣，深深刻在他的腦海裏，閉上眼全是她的樣子。
這種感覺太過奇怪。
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