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軍盛了碗妻子留在鍋裏的爛麵條，不溫不熱的，很不好吃，不過，到嘴就到肚，很快就吃完了。等到開門下樓時，已是九點鍾了。
到了樓下，見駕駛員小張依舊把車子停在原來的地方等候，有五、六位離退休老幹部聚在車子的周圍，你一言我一語，說得正起勁，講得都是昨晚震動全縣的那兩件大事。
吳老頭說，我家小三子昨晚到夜裏兩點才從爆炸現場回來，三死一傷啊！大家都知道，小三子是他的第三個兒子，在縣醫院開救護車。
梅老頭說，我孫女說昨晚縣裏的頭頭腦腦都被通知去市裏談話啦！大家都知道，他孫女是縣委機要室的秘書梅露。
其他幾個老幹部，圍著他倆，問這問那，一個個豎著耳朵，聽得眼睛發亮。
吳老頭和梅老頭是縣委南大院幾十個老幹部中的核心人物。平日裏，吳老頭最愛講各種社會新聞，他簡直是路路通，特別是哪兒失火啦、觸電死人啦、鬥毆砍傷人啦……他能夠在最快時間內知道得一清二楚，再加上嘴巴會講，說起來繪聲繪色。看來這與他的兒子小三子開救護車有關，也與他原來的工作崗位有關。吳老頭建國後在鄉鎮工作多年，做過鄉鎮派出所所長、人武部長，要離休時被調進縣政協做了個社會法製委員會副主任，別的愛好沒有，就是熱衷於一些社會新聞。不過，他最怕別人提及他建國前的事，因為他在解放戰爭期間曾經在國民黨的部隊裏呆過，做過解放軍的俘虜，後來就當了解放軍，一直打到全國解放。有幾回，他和老幹部們玩惱了尥蹶子，可那些資力和他差不多的老家夥，就不買他的帳，一揭他的老底，他就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或是像被霜打過的秧兒蔫巴得一塌糊塗。而其他的那些老幹部們就會轉過臉去或是用手掩著臉咧著嘴竊竊地笑。
如果說吳老頭是一個武官的話，那麼梅老頭就應該算是一個文官了。梅老頭沒打過仗，恐怕連槍都沒摸過。全國解放前夕，他憑著識點字，到了解放區的小學校裏教書，1995年落實政策時，他找上跑下，求張三拜李四的，最終跑成了把教書的時間算作是參加革命工作時間，補批了離休手續。從此，梅老頭每次填寫表格時，在參加工作時間欄，都美美地填上“1949年9月”，成為五水縣工齡最短的離休幹部。不過，梅老頭解放後，倒是一直緊跟黨走不掉隊，一直在縣機關幹。社教隊、整黨辦、宣傳部講師團、組織部審幹辦都幹過，就是沒當過領導，直到最後在縣委組織部退休時明確了副科級。梅老頭有個特點，最熱心縣裏的各種人事變動。縣裏的大小官員，誰是誰的後台，誰是誰提拔的，誰是誰的對頭，誰跟誰什麼關係，每次人事變動誰做了什麼官……梅老頭都清楚，都能夠說出子醜寅卯來，是個典型的“業餘組織部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