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十三道:“他還去了落雪坡,我看過他放進墓地的留書,是想求見夜砂城主。”
“哦?幾時的事?”
“昨日深夜。”
“那留書你收起來了?”
花十三狐疑:“我?沒有。”
可是,花無愁今早去落雪坡,卻不見匣子裏有任何的留書,莫非那留書已經傳到夜砂城主手中了?這次自己竟然又讓他搶了先!
兩封書信,夜砂城主到底會見哪一個?
花無愁憤然想著,好一陣焦灼。
午後門外有人來見,是一個山裏來的樵夫,樵夫說自己經過落雪坡的時候,就有一封信和十兩銀子從天而降,他撿起來,就看信封上寫著,請代為轉送薛凰城花家二公子。樵夫是個迷信的人,落雪坡又是陰森之地,他疑心自己撞鬼,絲毫不敢怠慢,一進城就立刻來了。
花無愁大喜,接過樵夫遞來的信,趕忙拆開。
濃黑的筆墨透著幾許蒼勁,信裏說,夜砂城主會在落雪坡西麵的鹿姬陵等著花無愁,但隻許花無愁獨身一人前往。
鹿姬陵在密林的深處,陰風陣陣,陵壁斑駁。花無愁下得馬來,向四處一看,不見有半點人影。忽然聽得轟隆一聲響,他驚駭地一看,那陵墓入口的石門正在緩緩移開,仿如迎賓一般。
他小心翼翼地撥開頂上懸吊下來的蔓藤,貓著腰鑽進陵墓。隻見秘道逶迤,沿途牆壁上插著火把。他慢慢地挪動,行走間,依稀有嫋嫋的白煙散在沿途,仔細一嗅,仿佛是罕見的百濯香的氣味。他心中一凜,似乎想起了什麼,但那微薄的念頭卻被他強行趕走,他內心隻剩擔憂和焦灼。
他喊了一聲,“花無愁請夜砂城主現身一見。”
陵墓內空空的,隻有回音。
火把就像一種無聲的指引,幽幽地照著秘道。他極為小心,繼續朝著陵墓的深處走。秘道的盡頭是一麵封閉的石牆。他的手一碰上去,石牆自己移開,露出裏麵圓頂的鬥室。鬥室裏有一張長形條幾,上麵放著幾隻陳年樟木小箱。
條幾旁負手站著一人,背對著他。
他既喜且緊張,問道:“閣下可是夜砂城主?”
對方點了點頭,轉過身來。他看這城主約麼五十開外,略有華發,從容貌到氣質都極為普通,他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妥。突然,秘道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剛剛關上的石牆又再度移開了,一群官差衝了進來。領隊的是官府的捕頭霍衝。而隨霍衝同來的,竟然還有花靖宣。
花無愁大驚失色,“你們……”
霍衝二話不說已喝令,“來人哪,將夜砂城主拿下!”官差們一湧而上。夜砂城主是個不會武功的人,空有蠻力,哪能敵得過那麼多官差。他很快便被製住,霍衝上前,摔了他一個耳光,“哼,夜砂城主,我還當你是個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呢,如今還不是栽在我手上……快說,那個被你綁走的姑娘,你把她藏在哪裏了?”
夜砂城主咬著牙,恨恨地瞪著霍衝。
霍衝又是一巴掌甩過去,“快說!”
“夠了!”花無愁按捺不住,想上前攔著霍衝,花靖宣卻按著他的肩膀。霍衝揮出一拳捶在夜砂城主的小腹上,那夜砂城主身子一彎,麵容扭曲,嘴巴裏發出咿哦一聲,霍衝心生疑竇,掐開夜砂城主的嘴巴,竟見對方的嘴裏隻有半截舌頭。
夜砂城主竟是個啞巴!
身後有官差將條幾上的樟木箱打開了,喊了一聲,“頭兒,您過來看。”霍衝等人走上前去,見那幾隻箱子裏裝滿了書信,全都是近幾年來向夜砂城主購買過寶物的人留下的。霍衝滿意道:“統統帶回去交給府尹和翁大人過目。”
隨即也命人將夜砂城主帶走。
花無愁急忙攔住,“還沒有問出雲翩的下落呢,不能走!”霍衝急於領功,哪還顧得上找人。花無愁氣急,卻見夜砂城主被眾人推推搡搡之時,回頭來看他,然後又將目光投在那長形條幾上。他心中一動,這莫非是暗示?他急忙扶著條幾,蹲身去看,光滑的紅木材質,不施任何雕琢,看上去再簡單不過。
官差已經出了鹿姬陵,花靖宣過來,“無愁,你還在看什麼?”花無愁不答,略一停頓,試著推了推這條幾。當條幾的四腳都微微移開,鬥室右側的牆壁忽然凹進一片,隨後又沉進了地底,露出一座與鬥室相連的四方空間。一個小小的身影蜷縮在角落裏,發著顫,嚶嚶低泣。
花無愁心疼至極,一個箭步衝去,“雲翩!”
雲翩似乎沒有聽到花無愁的呼喊,雙手抱肩,頭深深埋著,好像還在呢喃著什麼。他蹲下身去,側耳細聽。她在說,無愁。無愁。一聲一聲,都在喚著他的名字。“無愁……你在哪裏?無愁……救救我?我怕!”
花無愁覺得自己的心已經被眼前的景象撕裂了,他抱住雲翩,湊近她耳邊,“雲翩,是我,我來了。”
雲翩淚眼婆娑,抬頭一看,見是花無愁,卻還怕是錯覺,問了一遍又一遍,“是你?真的是你?”
花無愁道:“是我!”
她忽然大哭起來,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我就知道,每次我有危險,你都會在我身邊。”
花無愁溫柔勸慰,“別哭了,雲翩,沒事了,我帶你回家。”
雲翩一怔,緩緩地伸手撫上他的臉,一雙含情凝淚的眼眸,深深地將他望著。他被她那樣一碰,不由得耳熱心跳,聽她癡癡道:“家?我沒有家了?我也不奢望有家。我隻想一輩子留在你身邊,為奴為婢,伺候你。以前你趕我,罵我,我都不走,都是因為有你。沒有你的地方,我哪裏也不去。無愁,我喜歡你。”
無愁,我喜歡你。
一顆滾燙的淚滴落下來,落在花無愁的手背上。他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來接應她,隻傻傻地喚了一聲,“雲翩?”忽覺麵前的人兒身子一軟,倒入懷中,她想必是受了太多驚嚇,昏厥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