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在樓梯口罌粟看到管家正在那裏等著她。也不知他等了多久。管家看到她下樓,微欠了欠身,言辭不卑不亢:“罌粟小姐,少爺說讓你醒了就過去射擊場。”

罌粟冷冷道:“我餓了,要先去吃飯。”

“小廚房裏的早飯一直溫著。我這就叫人端來。”

“我要先回去換一套衣服。”

“罌粟小姐身上這一套已經很得體了。”

罌粟靜了一下,微微冷笑一聲:“周管家,你就當我一時生物鍾紊亂,到現在還沒睡醒,難道能要了你的命?”

管家的態度仍然不緊不慢:“少爺的脾氣擺在那裏,罌粟小姐早一會兒晚一會兒都要去。又何必非要讓少爺等,跟少爺對著幹?”

罌粟脫口就想說“我樂意”,話到嘴邊又忍回去。握著扶梯深深吸了一口氣,才一言不發地往餐廳走。

管家在身後看她一眼,麵色平靜地揚手召喚:“罌粟小姐餓了,叫廚師快些把早飯端來。”

罌粟不想聽話的時候,即使楚行親口命令,也隻能讓她表麵服帖而不能令她改變心意。如今楚行不在,就算管家拿兩隻眼睛牢牢盯著她,她也照樣能心安理得地把一頓早飯吃得像多年重逢後的盛大聚會一般,不管怎麼被明示暗示,都愣是把一顆雞蛋吃了十分鍾,一個三明治吃了二十分鍾,一杯咖啡喝了三十分鍾,末了擦擦嘴角,柔聲細語地同管家開口:“我曾經被先生耳提麵命,飯要仔細嚼好才可以咽下去。每一口至少需要五十下,不然會傷胃。您這樣催促,回頭我胃病犯了,難道問您要醫藥費嗎?”

管家的額角青筋跳了跳,正要說話,對麵坐著的人又開了口:“以後您吃東西的時候,也該像我這個樣子才好。老人家的胃總是嬌貴的,更要好好注意,您說呢?”

“……”

管家情不自禁想起有次下午,眼前這個人在蒙受傳召三個鍾頭後,以公務在身為理由離開,當時楚行膝蓋交疊著半倚在沙發上,盯著她微不自然但頭也不回的背影,手裏繞著一截流蘇輕輕地搖,半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同站在一旁靜默無聲的他道:“周叔,掐死一個人比忍耐一個人容易多了,你說是不是?”

如今管家望著慢悠悠站起身,慢悠悠走出門口,慢悠悠踏上車子的罌粟,滿心滿耳回蕩的都是楚少爺的那句話:“周叔,掐死一個人比忍耐一個人容易多了,你說是不是?”

罌粟到射擊場的時間,已經是在她起床的三個小時之後。

暮春的天氣,夜間尚且有些涼意,白天的日頭已經足夠。罌粟給人帶進去,一眼就看到楚行站在射擊位上,白色的襯衫衣擺利落而服帖。左邊站著路明路總助,右邊則是一個穿著寶藍連衣裙的窈窕女子。

那女子眉眼間很年輕,同時又很陌生,罌粟慢慢走過去,一邊把C城適當年紀的名媛照片在腦海中過了一遍,仍然沒有找到合適的對號入座。等走近了,聽到路明在同楚行低聲商議:“……雖說是多年合作,但今年曹陽東比往年抬高了一個點,江家給出的價格卻是低了一個點……”

楚行把拆開的槍支零件一件件裝上去,裝完了端起來瞄準靶心,才慢慢開口,卻是對著罌粟:“來了?”

罌粟垂著手“嗯”了一聲,又微微低頭,道:“路總助。”

路明對她一向不敢怠慢,急忙回禮。隻聽“砰”的一聲,楚行打出一發子彈,正中紅心。接下來連發四彈,一個九點五,三個十環。打完後摘下射擊眼鏡,回過頭來拿眼神指著她:“這是新槍。來試試。”

罌粟在路明有點意味深長的眼神底下默不作聲上前,隨手打了五發,一個七環一個八環三個九環,打完了抬起頭:“這槍不好用。”

楚行笑著說:“不好用怎麼我就打得出十環?”

罌粟靜靜地提醒他:“您還打出一個九點五呢。”

楚行似笑非笑著瞥她一眼,轉頭對路明開口:“你去跟陳家接洽一下。”轉眼瞥見罌粟欲言又止的模樣,問,“幹什麼?”

罌粟一副公事公辦的謙謹態度:“如果您是打算跟城北江健明的江家談合作,那麼您最好再考慮考慮。”

楚行微微一挑眉:“你有什麼話說?”

罌粟臉色肅然:“雖然曹陽東抬高了價錢,但江健明剛剛當家,地位還不穩,人也不好拿捏。他們家又一直都是跟我們的對頭陳清回合作,這次怎麼會無緣無故跑來跟我們表示誠意?難保沒有內鬼。更何況曹陽東跟我們合作這麼些年,為人還算忠厚,有不合意的地方可以再商量,也總比找個新的摸不準內幕的要強。”

楚行上下打量她半晌,臉上似笑非笑的意思比剛才更盛了一些,過了一會兒不緊不慢地說:“一口一個曹陽東,他都四十多歲的人了,是該你連名帶姓這麼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