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脫身之計(2 / 3)

天遁音分兩部分:一部分是聲簧,就裝在那木雕中;另一部分叫聽簧,放在耳朵邊聽的。薛文亦不愧妙手之名,他說過,虛心子的天遁音簧片是平的,這樣製成形狀就不能太小,否則無法傳得遠了。而薛文亦的設想不落俗套,將聲簧和聽簧打成了蝸紋形,這樣形製大大縮小,竊聽距離卻更大了。送給鄭昭的那棵荔枝樹是他的得意之作,簧片被他巧妙地做成枝頭的顆顆荔枝。虛心子所製簧片,都是暗藏在內,而薛文亦堂而皇之地就放在外麵,鄭昭心思再靈敏,也不會想到那就是簧片。那兩個木雕,送給丁亨利的人像腹中空空,大有暗藏機關的可能,但其實那人像倒毫無機關。我送那兩個木雕,人像是故布疑陣,讓他們疑神疑鬼去。聽他們說話,自是沒有發現我的圈套。

南武公子頓了頓,道:“你對虛心子用過讀心術嗎?”

鄭昭也頓了頓,道:“這個不曾。其實問他的話,他一定會說實話的,隻是卑職根本沒想到這個。”

聽簧裏傳來“嘶”的一聲,想必是南武公子歎了口氣,道:“如果這木雕中真被藏了天遁音,那麼偷聽之人定然就在附近。鄭昭,你立刻到外麵看看,有沒有可疑人等。”

我渾身一涼,險些就要叫出聲來。我隻想到了他們發現不了我所安裝的天遁音,卻沒想到他們會這樣釜底抽薪。現在周藝持在那邊吃飯,照事先說定,他要見我扳下車頂暗號再過來,不然得在飯館吃上一個時辰。我一欠身,幾乎馬上將車頂的暗號扳下來,但又停住了。

不對。木雕畢竟在他們手上,那議事處占地甚大,隔了幾間屋說話,定然傳不到外麵。如果南武公子在懷疑的話,不該對著木雕說這話,完全可以找個別的地方。

他這是在敲山震虎!刹那間,我已明白了南武公子的計策。他根本不是要讓鄭昭來看,而是現在就有人觀察周圍情形了。如果我貿然拉下記號,那才中了他的計。

想到此處,我頓時停了下來,索性躺在車板上,仔細聽著。但現在沒有聲音傳來了,過了好一陣,才聽得鄭昭道:“左牆外停了一輛空車,右牆邊有幾個小販,沒什麼可疑。”

聽得鄭昭的聲音,我不由得暗自長噓了口氣。要是我沉不住氣,就一下被他詐出來了。我正在得意,耳邊卻一下子聽不到聲音了,等了好一陣,仍是一點都聽不到。我正在想那天遁音是不是壞掉了,突然從聽簧裏傳來一個人的聲音:“這是什麼?”

聽簧裏傳來的聲音有點變形,我也聽不出那是誰,卻聽得有人道:“是個木雕,放回去吧。”

這正是鄭昭的聲音!我一呆,猛然間明白了鄭昭的意思。原來天遁音並沒有壞掉,而是被收在什麼密閉的地方了。看來南武公子雖然沒有發覺有什麼異樣,但還是讓鄭昭將這個收好。這個南武公子當真是個極端小心的人物,太難對付了。

我正在驚歎,卻聽方才那人道:“是楚休紅做的?給你的還是給我的?”

聽到那人說我的名字,我不由得一呆,也不明白這人跟鄭昭說話怎麼這樣隨便,還沒回過味來,鄭昭已道:“當然是給我的。阿薇,收好吧,我們出去吃飯。”

一聽到鄭昭說“阿薇”這兩個字,我的頭登時“嗡”了一下。是白薇!原來白薇也在帝都!小王子上回就說鄭昭曾攜眷前來拜會過安樂王,隻是在五羊城時我聽紫蓼說她們是共和軍女營的統領。我回帝都以後,她一回也沒來看過我,我隻道她早已回五羊城了,沒想到原來還在這兒。

在五羊城,白薇也曾經想利用我,但最後還是告訴了我實情。我知道她對我有一種很微妙的感情,鄭昭也知道,在當時他就因為怕我給他戴綠帽子而險些對我下手。不過以他的讀心術,也該知道白薇和我是清白的,看來是鄭昭不讓她來看我。

現在我隻希望白薇能和鄭昭多說幾句話,從中多少可以透點消息出來。但頓了頓,我聽得白薇道:“阿昭,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

鄭昭也頓了頓,道:“我相信你。快把東西理好吧,明天公子就要回去,你把這木雕帶回五羊城好了。”

我心底一涼。鄭昭雖然沒有發現這木雕裏的奧妙,但木雕一旦被白薇帶走,那我的布置就全盤落空,連一句有意義的話都沒能偷聽到。事已至此,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可想,我又等了一陣,但聽簧裏再也沒有傳來聲音,大概木雕已被白薇打好包了。我仍不死心,拚命聽了一陣,但聽簧裏仍是一絲聲音都沒有。我正豎起耳朵聽著,卻聽得大門邊有人道:“鄭先生鄭夫人要出門嗎?”

那是共和軍議事處的司閽在說話。鄭昭他們在帝都設立議事處,連裏麵的雜役都統統是五羊城帶來的,說是共和人人平等,其實自是害怕文侯無處不在的眼線。

剛想到這兒,我突然間又想起了文侯。鄭昭如此防備,他又身懷讀心術,文侯要安排眼線的確很難,但文侯的計謀實在令人防不勝防,難道真的對鄭昭毫無設防嗎?也許他們的一舉一動早在文侯眼中,我出這樣的小手段也是多餘的。但轉念一想,鄭昭和那個南武公子都同樣不是等閑之輩,與文侯也當真可以稱得上勢均力敵,他們之間鬥智,說不定偏偏被我乘虛而入也不一定。

正胡亂想著,耳中忽然聽得有個女子道:“是啊,我和鄭先生出去赴宴,錢大哥你辛苦了。”

那正是白薇的聲音!自從五羊城一別,就沒有再見過她,她送我的那件衣服也已穿出兩個補丁來了,但她的聲音我一直忘不掉。我抬起頭,從車廂的一條小縫裏向外望去。剛看出去,正好看見鄭昭和白薇兩人攜手過來,我隻看見白薇的身影一閃而過。過了幾年,她倒沒什麼變化,雖是驚鴻一瞥,但我總覺得她的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