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新聞沒有因為李燕紅的死亡就平息,依然在火熱的炒作,據飛梭招聘網的員工指稱,原來他們所得到的個人數據,不僅是用來入侵被害人的網絡銀行,這些使用過後的名單,李燕紅還另外賣給了某些集團,提供這些集團從事不法犯罪。
由於這些員工都隻是公司基層,所以他們也不知道李燕紅把資料轉手賣給了誰,警方隻好繼續擴大調查,務必要將這些社會的害蟲揪出,繩治以法。
記者們推測,這些個人資料可能被製成了假證件,因為個人數據上有地址、身份證字號,也有生日等等的隱私,恰好提供了假證件的製作。
有了這些假證件,不法人士可能會去申請借貸,之後這筆借款將會落到被冒充的受害人身上,到時候會是社會的另一個隱憂。
除了這一項推測,警方們也發現,最近有一種詐騙手法,是受害民眾會接獲歹徒的恐嚇電話,歹徒表示知道民眾的地址和家境,如果不繳交一筆「保護費用」,或是聲張、報警的話,將會對民眾的家人不利。由於民眾一聽見對方知道自己的所有數據,為了保護家人的安全,所以總會願意付出所謂的保護費用換取心安。
警方研究,歹徒之所以會知道民眾的地址、電話,進而恐嚇取財,並不是盯上受害人許久,而是歹徒向李燕紅購買了二手資料。
這些被泄漏出去的個人資料全被用來犯罪,而且事情如同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一發不可收拾,不過也因為如此,讓民眾們開始注意網絡安全,不敢再懶惰的隻設定同一組賬號、密碼。
何坤沒有心情去關心社會案件,他比較在意的是徐部長的死因是否有蹊蹺,以及白千惠的大仇要怎麼解,可是他畢竟不是推理小說中的名偵探,追查真相對他來說,簡直是難如上青天。幾番的左思右想之下,何坤才決定從另個方向著手調查。
他以前總是在追查問題廠商,但是他這一回,要從受害人開始著手調查,從下往上去追出幕後黑手。
何坤利用自己擔任推廣部長之時,抓下的內部履曆表數據庫,開始動手調查這些受害人,是否有相同之處,為什麼他們會變成問題廠商的目標,也許問題廠商隻是隨機挑選被害人,也有可能……背後隱藏著某個可怕真相,隻要他了解了真相,那就又靠近凶手的藏身處一步了。
目前得知的受害人,隻有白千惠、江禹,何坤又一次入侵這些問題廠商的賬號,抓出他們曾經發出麵試通知,從使用紀錄中,他找到出所有曾經被通知麵試的受害人。
這一回,何坤從四十幾間的問題廠商之中,找出了三十八名曾經被通知麵試的受害人。他再透過推廣部的人才數據庫,印出這三十八名受害人的履曆表與個人資料,然後藏進公文包準備帶回家研究。
公司畢竟不是一個能專心作這些事情的地方,他同時害怕會被發現手上握有這些東西,即使部長的私人辦公室是不能隨便進入的,他仍是存著一份戒心。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時間,何坤匆匆忙忙的拿著這些東西回家,有種作賊心虛的不安,即使回到家中,這份不安也沒有消失。
何坤沒有心情吃晚餐,這些日子以來,他足足消瘦了五公斤之多,麵頰削瘦了不少,就連褲子也變的寬鬆。
坐在客廳裏,何坤把三十八份的履曆表拿出來,這些人的學曆參差不齊,找不到共通點,唯一一樣的地方大概就是沒有碩士以上的高學曆份子。
一會兒,何坤再比對他們的年紀,這些人的年紀最小的才十八歲,年長的則有四十歲以上的,落差也是挺大。性別更是有男有女,所以犯罪集團和何坤一開始揣想的不同,那不是一個以賣淫為主的犯罪組織。
何坤花了三個小時的時間,看完了三十八份的履曆表,結果一無所獲。他隻能從個人資料中下手了,何坤泡了一杯咖啡讓自己醒神,提起了精神之後,才又開始翻看數據。
越是下看,何坤越是感到心慌,也更能驗證之前的想法,他總算找出了相同之處,這些人不是孤兒就是父母遠在鄉下,隻身一人來到浙江奮鬥,也就是說,這些被挑中的受害人都是在浙江無依無靠的辛苦人。
然而讓何坤心慌的不是他們的身份,而是……外界的廠商隻能查看求職人才的履曆表,不可能看的見他們的個人數據,個人數據僅開放給公司內部的人員審核、查閱,可以查看這些數據的人隻有推廣部門的員工、市場公關部門的員工以及公司的最高領導人總經理。
果然是公司裏麵的人,幹下的勾當嗎?凶手一直都在何坤的身邊,雖然他已經查覺到這一點,可是每當找到新的證據時,他仍然會戰栗不已。
何坤多麼希望找到的證據,是能推翻自己的假設,他寧願凶手是外頭的歹徒,也不想凶手就在自己的公司裏麵,更讓他害怕的是……如果凶手就是總經理,那他豈不是成了殺害自己女友白千惠的幫凶?要是最後查出來,原來他這幾年來,一直在幫犯罪組織工作,那麼他情何以堪呢?
何坤頹喪的坐在椅子上,良久時間才從自怨自艾的情緒中掙脫,他再一次打起精神,拿著這些受害人的名單,起身來到計算機前麵,透過網絡的搜尋,希望能找到這些人的下落……
白千惠遇害的時候,其實國內的新聞有刊登,隻是篇幅很小,僅用「國人旅菲,意外身亡」來作結論。
如果這些被通知麵試的人裏麵,也有人已經不幸身亡了,或許可以從舊的網絡新聞數據當中,找到他們遇害的消息。
何坤一個個的將受害人名字鍵入搜尋網頁,很快的就找到他要的東西,三十八個裏麵有十九個都死於非命,死法個個不同,因此外界很難連想到這二十個死者是被蓄意殺害,另外的十八個人雖然沒有在新聞上找到他們遇害的消息,但應該也是凶多吉少。
「宇汀酒店大火,三死六傷。」
「泰國旅行,竟成不歸路。」
「死亡車禍,疑煞車失靈。」
「落海失蹤遊客,警方已尋獲屍體。」……
看著這些新聞內容,何坤再核對了一下他們接獲麵試的時間,有些人是接到麵試的三個月後就死亡,有些人是一年之後,有些人是半年……時間有長有短、各有不同,因此不致於引發外界懷疑,若不是何坤手上握有問題廠商和這些高死亡率的人才名單,他也很難發現端倪,隻會以為這僅是巧合罷了。
不過,正因為他手上有太多的數據,所以讓他發自內心的害怕。何坤發現自己總是陷入矛盾,到底該不該揭開此事?是要站在正義的一方,還是明哲保身、自掃門前雪呢?要是站在正義的一方,他又會不會慘遭滅口,就像前任業務部長一樣?但是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他又對自己的良心過不去。
「唉。」長歎了一聲,何坤緊緊的閉上雙眼,寧願自己從來沒有發現這些事情。
休息過後,何坤將這些資料收好,整齊的藏進臥室的床板夾層之中。
Ⅱ
外頭的風雨已經影響不到億國人力銀行,公司可以正常的營運。市場公關部門所製作的廣告掛上了百度網站,更加吸引各家廠商投注招聘廣告到億國人力銀行,以求吸引到各校的菁英學生。何坤的企劃案再次得到良好的成效,讓何坤躍升為總經理眼前的紅人,地位更加的牢固。
有了穩固的地位,朋友自然多了起來,高萬南不時的來找何坤一起去喝酒、桑拿,人事部長的態度也變和善,推廣部長更是不時前來和何坤閑聊,談談兩部門的未來方向。
除此之外,就連一向對何坤無禮的餘佳佳,態度也收斂了許多。
何坤可以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唯一困擾他的隻有良心與生命的抉擇,仍讓他不知道該怎麼挑選,索性就藉酒澆愁,以求遺忘了這一切。
一早,何坤便帶昨晚與高萬南去夜總會的宿醉酒氣進入公司。他的腦袋還沒清楚,就發現今天公司裏的氣氛不對勁。
先是前櫃看見他時,刻意的避開了視線,以前這名前櫃總是高聲的向他打招呼,今天卻反常的低著頭,隻說了一聲:「部長早。」
何坤不以為意,響應了一聲之後,直接走向業務部門,途中巧遇了幾名要去茶水間的推廣部員工,沒想到他們也像是躲避瘟神一般,假意沒有看見何坤,低著頭快步和何坤擦身而過。
「今天是怎麼了?」何坤看著那兩人的背影,真覺得大家有些莫名其妙,像是在瞞著他什麼事情。
一早的怪現象,攪亂了何坤的好心情,他沉著一張臉進入業務部的大辦公室,裏頭的員工已經來了七成,由於上班時間還沒到,所以大家的心情仍是鬆懈,交頭接耳的不曉得在談論什麼,而他們的交談卻在何坤跨進辦公室時,陡然停止,整個辦公室裏霎時悄然無聲,安靜的十分詭奇。
何坤再也按捺不住,他點名叫道:「王德康,你進來。」
說罷,何坤先一步走進自個兒的辦公室。
王德康顯得手足無措,頻頻向隔壁的同事眨眼皺眉,小聲的問道:「怎麼辦?我要怎麼說呀?」
「快去吧,見機行事,看部長怎麼問,你就怎麼回,沒問的事就別講太多。」旁邊的同事為他捏了一把冷汗,一邊慶幸自己沒被叫到。何坤的表情陰沉的難看,想必現在的情緒應該是氣憤的想要殺人。
「唉。」王德康歎了一口氣,隻得硬著頭皮前往何坤的私人辦公室。
何坤已經坐在辦公桌前,等著王德康進入。
王德康敲了敲門,隨後進入辦公室,帶上了房門,走到何坤的麵前。他也是心虛的不敢正眼看向何坤,仿佛是個作錯事的孩子。
「說吧。」何坤沒頭沒尾的問道。
王德康愣了一愣,不解的抬頭看向何坤,他不曉得何坤要讓他說什麼,要是說多了,到時候把不該說的話也講出來,那可就覆水難收了。
「你沒話告訴我嗎?」何坤冷冷的看著王德康,他不想直接問,這樣王德康會避重就輕的回答,倒不如讓王德康自己講,屆時他再就王德康所說的內容,詳細的詢問一番。
「我……」王德康心頭一涼,莫非何坤懷疑是他搞的鬼,所以要他自首承認嗎?他驚恐的說道:「黑函不是我放的。」
何坤張大了眼睛,疑惑的問道:「什麼黑函?」
他才剛進公司,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隻知道大家都在回避他的視線,沒想到原因竟然和黑函有關係!何坤緊緊的盯著王德康,不讓他有多作思考的空間,又向王德康逼問:「說,是什麼黑函?」
王德康一緊張,把事情全盤托出:「我也是想聽前櫃說的,今早她上班的時候,就發現有人又傳真了一份黑函到公司。之前沈君鵬副部長也曾經被黑函攻擊,說他把資料盜賣給飛梭招聘網;這一回,黑函寫的是部長你,說是你把資料泄露給了專門製作假證件的犯罪集團。」
「你信了?」何坤又問王德康,他的心裏亂成一團,沒想到公司裏頭又有了黑函,之前攻擊沈君鵬的那一份,是何坤自己放出的,可是現在這一份呢?究竟是誰和他何坤過不去,竟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法陷害他。
「我當然不信。」王德康連忙澄清,揮著手表示:「會使用黑函這種手段,對方肯定是在汙陷部長,要是他有證據,大可以直接報警,為什麼要用黑函攻擊部長的人格。」
「如果你不信的話,為什麼早上一看見我就立刻低頭,刻意的回避我?」何坤又問王德康,莫非這家夥就是放出黑函的人,因為心虛所以不敢和他正眼相視?
王德康在心裏直呼冤枉,口齒不清的說道:「不是、絕對不是,我不是不相信部長的人格,而是……部長受到黑函攻擊,心情肯定不好,所以我們幾個才會噤若寒蟬,害怕一個不小心……會惹你發火。」
何坤見王德康說的誠懇,心想自己應該是誤會他了,何坤歎了一口氣,搖著頭說:「我不會隨便牽怒別人,對了,後來傳真到公司的那份黑函哪去了?」
「好像是送到總經理辦公室了,不過我聽人家說,總經理辦公室也有收到一張,就連人事部門也有收到,正是因為許多部門都有拿到,消息才會傳的大家都知道了。」王德康說。他見何坤的情緒平靜,因此膽子也放大了,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
何坤越聽越覺得熟悉,這作法和他當時的手段一樣,簡直如出一轍。他雙手交握頂著下巴,想了一下之後向王德康說道:「好,我知道了,你出去做事吧。」
「是。」王德康點了點頭,飛快的溜之大吉。
一出去,同事們即刻向他打聽:「怎麼樣?被罵了嗎?」
「部長沒生氣,但他好像不曉得黑函的事。」王德康說道。
外頭吱吱喳喳的討論個沒完沒了,隻有餘佳佳保持沉默,她心裏暗自等著要看何坤的笑話,沒想到何坤也有這一天。當時沈君鵬就是被黑函波及,才會離職平息風波,這一回換何坤中招了,想必他也待不久了。